夜凉如水,皎洁的月光倾泻在院子中波光粼粼,树叶斑驳的影子在月光之中微微颤抖,仔细听,还有清脆悠长的虫鸣。
白苏披衣站在门口,头发难得有些松散,额前有碎发垂下,随着夜风不断飘动。他刚刚结束了一天的课业,不知为什么心中不自在,想在门口吹吹风。
彼时白苏已经十三岁了,有了少年的模样,眉眼棱角初露,只有低头抿嘴时方能先露出小儿的稚态。长公主出事已经快三个月了,师父每日长吁短叹,整个人都消瘦了。自打长公主战死的消息传到京城,他与白芨就再也不被允许进宫见季明思,听说他现在已经被立为了太子,不,长公主的儿子,他自小的玩伴已经随着长公主一起去了。如今在东宫的那位,是陛下的亲子季明思,这一点,他不被允许去质疑,只能接受。
不知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最后相见之时,他还和白芨偷着商议偷着溜出宫去玩,逼着自己给他们准备了两件小太监的衣服,如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子上,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白苏暗自神伤,早知道这样,他就不故意拖延,快点把衣服准备好给季明思了。他擅自主张,希望小主子能打消这个出格的念头,结果让他最后一个心愿,都没有实现。
白苏越想越多,一时间心思凌乱,万千酸楚一齐涌上心头,嗓子眼是一股猩甜的的味道。他就像徐纵说的那样,表面上淡淡的,心里却是最会怪罪自己的那一种人。别人千错万错,终究是自己的错,反复折磨自己直到自伤,心中才能迎来一丝平静。
他好像生来就一直在偿还罪孽,不知道是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事,带累了这辈子也不得安宁。
他正想着,忽然院子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什么人?”白苏警觉地抬头,小心的后退了一步。
“哥,是我啦。”稚嫩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身量不高的小孩跑来。他来的很急,气喘吁吁的模样,双手拄着膝盖不断的喘粗气。
“是你啊,你怎么还没睡?”白苏见是弟弟,放下心来,刚想与他闲谈两句,忽然反应过来:弟弟如此匆忙的模样,天黑了还跑过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他想到这,心里慌张起来:“怎么,出什么事了么?”
白芨也不罗嗦,伸手将那已经被攥得湿漉漉的纸团递给白苏道:“宫里送来的。”
“是么?”白苏接过那纸团,也来不及多说,转身进屋,白芨快步跟上,两人凑到灯下,对视了一眼,白苏小心翼翼的拆开纸团。
短短三行字,兄弟二人读了许久,谁也不先开口,只盯着那跳动的烛火发愣,白芨耐不住,先开口道:“哥,你怎么觉得?”
白苏拿起纸团,烧了,望着散落的灰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首先,这事儿不能让师父知道。”
白芨听了白苏的话,瞬间喜出望外,脸上笑开了花,一把扑到白苏身上道:“哥!你竟然这么开明!!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啊!!我还以为你能告诉师父呢!”
白苏皱着眉头,任由白芨像只小猴子一样挂在他身上晃来晃去,心思早已不在白芨身上了,他想了许久,一手揽着弟弟的腰怕他从自己身上跌下去,一边低头冲白芨道:“你以为我这是帮你们恶作剧?太子殿下要私逃出宫,我们这是在做要掉脑袋的事。当今圣上登基不过几个月,却已多次打压书院,视师父为眼中钉肉中刺,你我二人今日所做之事,势必会带累书院,所以绝对不能告诉师父。日后东窗事发,还可以禀明圣上师父毫不知情,好帮师父脱罪。”
白芨笑道:“哥,这可一点都不像你说的话。”
白苏叹气道:“长公主有恩于白家。如今长公主出事了,你我分身碎骨也要报答长公主才是。”说着,他低头瞅瞅还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孩,瞪眼道:“你也不怕累着我,滚下去。”
“嘿嘿,我这不是太喜欢哥你了所以才这样的嘛。”白芨也不闹,松手站好,笑眯眯的望着自家哥哥,小声问道:“哥,那我们什么时候.......”
“事不宜迟,尽快吧。”白苏叹气道:“太子殿下那里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不能再让他等下去了。”
白芨点头应是,白苏又道:“一会儿你便留在府中,不要随我一同前去。”
“哥你嫌我碍手碍脚!”白芨听了,瞪大了眼睛,不满道。
“我还得让你帮我安抚一下师父呢?”白苏抬手揉揉弟弟的头发道:“我不在不要紧,你平日里那么吵,一不在府上师父肯定就发觉了。”
“唉,果然做人还是低调点好哇。”白芨摇头晃脑道。白苏看着他撒娇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抬手弹了弹弟弟的额头道:“乖乖等着,哥一会儿就回来。”
如果还活着,如果不带累的话。
白芨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追出来道:“哥,我就在你房间里等你!”小孩子满满的担心,水汪汪的望着他。
“我知道了。”白苏微微点头,留给白芨一个笑容,转身消失在了冰冷的黑夜中。
白苏翻进宫墙,溜进东宫,并没有花太大的周折。毕竟他常年给季明思和白芨这两个小混蛋收拾烂摊子,对皇宫里人员守卫的变化兼职驾轻就熟,他个子也还不比成年人,所以只要多小心些,就不会被人发觉。
况且最近季明思身边的守卫与日递减,季晏皇位坐稳,对季明思越发的不上心了。他只是需要一个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