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清嗓儿,是廖焕生历史大讲堂开始前的征兆。他这个人,不知是陶枕唤起了他沉睡的记忆,还是古代文人用陶枕的确有促进脑部供血,提高记忆力的科学道理。总之,他现在博览群书,过目不忘的本事在我认识的人里算是独一份。
“关于高句丽这个国家,老常应该清楚,其他同志未必有多深的了解,但大家只需要记住一点就行了,从汉代开始,几乎每个中原王朝都视高句丽为眼中钉,不惜以倾国之力灭亡它。王莽的新朝,隋炀帝的三征都以失败而告终,穷兵黩武乃至王朝倾覆。光武帝,曹操都是雄才大略,也只不过让高句丽俯首称臣,很难将它从地图上抹去。直到盛唐李治和武则天时,靠一代名将李绩,薛仁贵才算灭了高句丽。以前读史,一直不明白中原王朝到底和高句丽有什么深仇大恨,真只能用卧榻之畔岂容他人安睡来解释吗?”
廖焕生的话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不禁插了一句:“在高句丽之前,这里一直到辽河流域都是古扶余国,高句丽也是扶余一支,后来壮大了,在汉代时取而代之。但在扶余国时期似乎还没变成中原王朝的眼中钉。你的疑问的确有趣,继续继续。”
廖焕生点了点头,接着我的话说道:“老常说的没错,来东北之前,一听说去看高句丽王城遗址,我翻了很多书,想做点准备工作。这阵子我们和韩国正在吵高句丽到底是中国的少数民族,还是韩国人的祖先,据说韩国的课本都改成了高句丽曾经是东北的主人。但研究了一圈,倒是发现了一个之前没注意的问题。”
“史学界一直有个悬案,就是春秋战国时风光无限的墨家到哪里去了?正统的观点是所谓的前墨、后墨的说法,秦代之后,墨家学说不再是显学,而隐入到了道家、阴阳家中,另一部分以游侠的形态活跃于市井。还有观点说,墨家被秦始皇视为异端之说,因为它不认为有什么天命,应该推贤者为王,要颠覆统治者的纲常,所以被秦始皇杀戮殆尽。但后来看到一个说法很有趣,说墨家人在秦统一六国后就逃走了,其中一支逃到了扶余国。”
“这个说法有点天马行空,毕竟没有任何的史料支撑,但在时间却恰好符合历史的进程。扶余国很奇怪,原本是一个白山黑水间的游牧民族,秦之前估计连国家都没有,真正的茹毛饮血。但秦灭六国之后,忽然在现在的吉林到通化一带定居下来,变成了农耕文明,开始建立国家,建立城市,有自己的文字、货币和法律,有一套完善的政府行政管理班子,这些仿佛是一夜而成的。他们信鬼神,巫术横行,又有超强的技术能力,开荒灌溉,冶铁植麻。这些技术和治国思想从何而来?真的很难解释,也许正是墨家的一支和扶余的部落融合,而开创了后来的高句丽国。而墨家也期望自己兼爱,非攻,明鬼,非命的思想能够在这蛮荒之地得以延续。”
“这个说法也恰好解释了为什么后来那些宣称天命所归的王朝,不遗余力的进攻扶余国以及后来的高句丽。而高句丽将墨家的守城艺术发挥的淋漓尽致,经常以一弹丸小国抵抗住中原的倾国之兵。筑长城、挖地道,建要塞,屯军粮,这些不能不让人相信高句丽王朝的背后有墨家的影子。”廖焕生说得兴致高昂,但很明显大家没明白这些与我们的案子有多大关联,只有大眼瞪小眼听他说。
“焕生,你也听说过扶余四术?”我似乎明白了他兜这么大圈子的原因,忍不住问了一句。
“什么扶余四术?没听说过。”看廖焕生错愕的表情,我恍然意识到,为什么说很多人总在真理的大门口徘徊,只有少数人知道那扇门是开的。
“焕生,你那些扶余啊,高句丽啊,到底想说什么?你不是有个想法吗?”曹队显然厌倦了我们俩打哑谜般的交流方式。
“啊,我都让你们弄乱了,我是想说,小杨提到,矿难后,所有山上的树木都向东倒下,而东面不远就是高句丽的都城和陵寝的所在地,那么这大青山很可能是墨家所修的一道防御工事,用来阻挡进攻的敌人。矿工们可能在井下发现了什么机关,不慎触碰了,造成了矿难,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瓦斯爆炸。”廖焕生依旧为他的推论神采飞扬。
“就算这是矿难的原因,但和后来的自杀者有什么关系?”曹队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不知道,也许没关系,但问题总要一个一个解决嘛。”廖焕生向曹队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
“你啊,看来是火车上的五环啤酒没喝上,憋的,一会给你补两瓶。”
我们就在附近找了个餐馆,要了个僻静的包房,边吃晚饭,边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东北菜实在,不太强调观感,但重在味道和份量。松蘑鲜香,江鱼肥嫩,土豆松糯,连酸菜都有一股独特的爽口脆感,只是每样菜都热量很高,没吃多久,已经顶的厉害。大家索性要了一壶茶,把剩菜打包了,围在桌边,边喝边说。
曹队认为,现在首要的工作就是赶到长春,看蒋承志身上能否发现点儿什么,毕竟蒋承志是矿难的遗孤,又是汤斌文美术班的学生,对过去的事会解得更多些。小杨和蒋承志熟悉一些,跟我和曹队去一趟。而关于患了帕金森综合症的汤斌文,我们俩倒是想到了一块,也许周程会有什么办法,还是曹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配合着敲敲边鼓,把他诳到集安来。
曹队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