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阅海觉得他的人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开始质疑,甚至对自己的处境感到迷茫。
可又好像遇到了绝无仅有的生机,感觉自己走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马上就要开启人生新旅程一般的兴奋和期待。
在他的人生里,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他也从来不会逃避任何事。
所以他清楚地知道,他必须重新审视他对周小安的心意了。
可世事难料,他这个想法短时间内注定实现不了了。
周小安已经顾不上他了。因为沈妈妈出事了。
沈妈妈是在周阅海跟沈玫谈完话的第二天上午出现在沛州火车站的,孤身一人,神色慌张甚至带着癫狂,平时一向整洁娟秀的人,衣衫脏破,头发凌乱,脸上的皱纹都好似深刻了许多,一下老了十几岁的样子。
丁月宜去火车站送在省城读书的儿子,在站台上看见了明显不正常的姚云兰。
她走过去刚要跟她打招呼,就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儿子!我儿子没死!老天爷有眼!我儿子没死!长生,我们的儿子没死!长生……长生……”
丁月宜震惊得狠狠后退一步,赶紧转身隐入人群。
姚云兰的儿子没死?!
那个据说刚出生就被她压死的儿子,沈家的长孙,如果没死,那姚云兰就不再是沈家的罪人,她也就失去了拿捏她的把柄。
如果那个儿子找回来,跟他们清算这些年对姚云兰的所作所为,矛头肯定直接指向她这个跟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人!
而一向注重长孙的沈老头和对姚云兰母子心怀愧疚的沈卫国也肯定会偏向那个儿子!那她在沈家就再无宁日了!
她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地把姚云兰母女和那两个老不死的赶出家门,好容易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决不允许这样的意外发生!
丁月宜暗暗观察着姚云兰,发现她的精神已经开始错乱,迷路般跟着人流在火车站里乱走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的样子。
丁月宜不动声色地送走儿子,悄悄跟踪着姚云兰,看着她没头苍蝇一样在各个站台上乱窜,直到看她走到一个废弃的地下通道口,才在无人的角落里把拦住。
丁月宜挺着七、八个月大的肚子走过去,一点都不怕神情异样的姚云兰。
这个女人窝囊了一辈子,就是真的精神失常也不可能对任何人造成伤害,“姚大姐,你怎么回来了?是跟谁回来的?两位老人呢?”
姚云兰并没有失去神智,她只是依赖在别人身上一辈子,从来没独自承担过这么大的事,一下不知所措,紧张慌乱得失去了分寸而已。
看到丁月宜,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握住她的手,枯瘦干枯的手指冰冷颤抖,精神却异常兴奋。
“丁同志,我儿子没死!老天有眼!我儿子没死!你带我去找长生,我得告诉他,我对得起他了,我们的儿子还活着,我们得去把儿子找回来!”
姚云兰早在儿子死去、沈长生跟她离婚这两件事上把眼泪哭干了,枯井一样的眼睛里都是狂热和期待,“找回我儿子!我就对得起沈家了!对得起沈家了!”
丁月宜语气温柔地安抚着姚云兰,“姚大姐,我带你去找长生,咱们先找个地方,你跟我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时候我也好替你跟长生说。”
姚云兰信任地点头,“你帮我说,长生信你。我不敢跟长生说话。”自从她压死了他们的儿子,她就愧疚得再不能好好跟沈长生说话了。
而且姚云兰信任丁月宜,即使是清醒的时候对丁月宜也没有敌意。
她一直觉得沈长生跟她离婚是因为她不能生育。
当年她是把孩子生在打猪草的路上的。
那时候沈家还是地主,可她这个地主少奶奶的日子过得连佃户都不如。
她同样是一个小地主的女儿,在家里虽然不算养尊处优,可也并没有吃过什么大苦头,可自从嫁入沈家,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结婚三天丈夫就出国留学,公公婆婆恨不得把她当男人一样使唤,两个小姑子也欺负她老实,把自己的活计都推给了她。
她即使怀孕了也没歇过一天,每天伺候公婆,做饭缝补承包所有家务,还要跟长工一样去地里干活。
她不是没回娘家哭诉过,可父母只生了她一个女儿,老了还指望沈长生养老,在沈家面前本就低着一头。
而且从小就用三从四德死死把她绑住,在婆家受了委屈除了让她忍受再没有别的想法,她又老实懦弱,只能死死咬牙撑下来。
孩子要生的时候她正在打猪草,阵痛袭来她还坚持着背了半筐猪草走到大路边找人求助,心里还惦记着如果晚上饿着了那两头肥猪,公公会不让她吃饭,婆婆也会拿针狠狠扎她。
走到大路边一切已经来不及,孩子马上就要生了,她在路边的草丛里痛得死去活来,惊慌失措又身体虚弱,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在她马上要昏迷过去的时候,回娘家路过这里的一个同族的姑姑发现了她。
那个同族姑姑嫁到了离前洼很远的地方,那天碰巧回娘家,看到她的时候孩子已经露出半个头,只能帮她在路边的草丛里接生。
她用尽全身力气生出孩子就晕了过去,然后在那位姑姑的痛哭和咒骂声中醒过来。
那位姑姑说给她接生完在去埋孩子包衣的时候,她翻身把放在她怀里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