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无雨无雪的冬日,茫茫原野,一片阴沉。或许是与那段荒原逃亡有关,所以每当孤独置身于这片原野,陈因心总觉得被压抑。
所以当看见一个年轻的和尚踩着只巨鹰飞来的时候,陈因心就满心欢喜的叫道:“兀那和尚,可是从东土而来?”
巨鹰毛发似铁,有厚重的光泽,鹰眼锐利,散发凶狠的气势。年轻和尚似蹁跹少年,白色僧衫衣袂飘飘,赤足踏于巨鹰身上。脸色古井无波,似天生就不会有太丰富的表情。
年轻和尚散发出淳朴的气息,这气息压抑住巨鹰的凶狠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融洽感。
年轻和尚与巨鹰都知道自己不是这片荒原天空的霸主,飞的很低,所以很轻易就被陈因心发现。
“施主有何见教?”年轻和尚的声音宏大,却平和的传出。
陈因心站在地上,仰视盘旋的巨鹰,道:“既然是施主,当然要施舍你点东西!”
辩机被陈因心的话一阵哽咽,“施主”不过佛家称呼人的敬语,哪会有人借此大作文章。辩机观陈因心风度,蓦地一颤,知晓自己因不知陈因心的身份而输了一阵。
辩机就是老猴老友的弟子,也就是陈因心给石中生灵洗礼的对手。佛门擅长化解怨气等不平气,辩机既然是所谓的“天生佛陀”,对于化解石中生灵的不平气还是蛮有把握的。
然而辩机听师父所说,虽然师父有恩于花果山。然而花果山对他却颇为不喜,似是对佛门有所偏见。给石中生灵的洗礼,必定会遭遇阻力。辩机也明白了,他的阻力就是这位读书人。
辩机微微一笑,道:“就请道友厚赐!”
他的声音依旧宏大却平和,不过称呼之语已由“施主”转变成了“道友”,天下修道之人皆为友,是平语了。
“你下来,我就厚赐于你!”陈因心丝毫不客气,很霸气的说道。
事实上,食气初成的陈因心根本不能御风腾空。
辩机似乎继承了佛家宽容的性子,依言而行,手拍鹰背,就降落下来。巨鹰振翅,降落而下,却双翅猛烈震动扇起无边罡风,罡风猛烈,打向陈因心。
陈因心的身子如扎根在这片土地,不曾动摇分毫,一道金色的光幕护住了他。这光幕,自然是浩然之气形成的。
“浩然!”辩机面带惊色,知晓遇到了对手。
“孽畜!”陈因心大喝,一道金色的光波就轰向巨鹰。
巨鹰通灵,见陈因心对辩机不敬,自作主张刮起罡风打向陈因心。陈因心像是丝毫吃不得亏,竟与一只畜牲斤斤计较!
辩机眉头微皱,这位修得浩然之气的不凡少年却如此肚量,不知猴族长者怎会派他来。金色光波猛烈,巨鹰察觉到了危机,声声尖叫,发出恐惧之声。
“道友!”辩机的声音依旧宏大,却不再平和,充沛于天地,与陈因心的金色光波相抵。
“观道友腹有诗书,如此气量与一只畜牲计较作甚?”
陈因心笑吟吟道:“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别人。这畜牲犯我在前,我自然是要还回来。佛家说众生平等,莫非和尚不赞同?”
辩机心底一下“咯噔”,情知陷入了陈因心的圈套。儒家书生向来辩才无碍,动口不动手。不烂的三寸舌,一旦得理,岂会轻易饶人?
果然,陈因心根本就不给辩机辩解的机会,咄咄道:“人以诚待我,我待人以诚;人以恶待我,我以恶还人!这畜牲扇我以罡风,我自然要加以回报。就别如两个孩童打架,你一拳我一拳,才是公平平等。我与这畜牲平等,他不敬我,我自然要还他。和尚为何对巨鹰出于一种蔑视的态度?莫非,你认为它的地位不如你?”
“你果然是不赞成你家佛主众生平等之说!”
辩机几乎一口老血喷出,我只不过因关心巨鹰而贬低了下他就被你洋洋洒洒这么一通,你什么地方看出我不赞成我家佛主说的话了?
“阿弥陀……”
“还念什么口号,既然你连你家佛主都不赞成,还不还俗?”
辩机面色平静下来,不愧是大唐高僧之徒,虽没见过无赖的人,却也很适应无赖。
辩机面色无波,道:“道友,你着相了。小僧也听闻儒家先贤劝诫读书人,切勿断章取义。小僧话还未说完,道友就断章取义,误解他人意思,也是不该。莫非,道友也不信任你儒家先贤?既不信任,到我佛门中来吧!我佛门宽恕众生,自有你一席之地。”
好和尚,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两人的话看似吵闹,实则凶险之极,两人在护破对方的道心!佛主说众生平等,读书人忌讳断章取义。
两人的对话虽看似幼稚之语,可一旦种下了挫败的种子,对于他们这种唯我独尊,唯自己信念为真理的人来说,那才是真正的要命。
一个以佛家的众生平等说事,一个以儒家的断章取义还以颜色。竟是打了个平手。
可陈因心不肯舍了先手,再次问道:“据说和尚是苦行僧人,既是苦行僧,为何不苦其形?”
听老猴所说,他的老友乃苦行僧一脉。辩机白色僧衣,面如冠玉,赤足而行,端的是一个风采蹁跹的少年,自然没有形体受苦。
辩机双手合什,道:“小僧苦行,乃心苦行,非形苦行。”
“形既不苦,心怎会苦?传闻佛家先贤,终日素斋,衣不蔽体行走世间,替众生苦。和尚形不苦,心苦么?”陈因心大声问道。
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