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拍卖会一直贯穿的平静,在这个关口被倏然打破,所有人都将目光凝聚在纪容恪身上,想看他如何巧妙应答对付过去,而纪容恪明显不在乎什么声名,他见多了大风大浪,再刁钻的人也迎战过,何况是这样看钱定胜负的场合,他更没什么好在意,只对此微微一笑,非常直白说,“我要贺宅。”
主持人对他的不加掩饰愕然一秒,“纪先生完全有能力得到今天一切拍卖物品,这难道不是对狱中的贺老先生最好的安慰吗?想必纪太太也非常欢喜,可您似乎没有这个想法,是有什么我们不了解的吗?”
纪容恪偏头看向最后一名礼仪小姐,她托着一个红色盘子从后台走上来,站在主持人旁边掀开盘子上蒙盖的黑布,将贺宅的模型展露出来,她鞠躬示意后,又原路返下台,纪容恪这才把目光重新移到主持人脸上,“有区别吗。万物根基是阳光,人的根基是食和房,我将根基带回去,管她马太太王太太,不都应该觉得这才是慷慨男人的作法吗。那些古董玉器,哪一件比得了贺宅的贵重。”
主持人愣了愣,底下人群内有爆发出笑声和掌声的,为纪容恪的财大气粗而喝彩惊叹,所有人都在三秒之内纷纷附和起来,主持人旋即也笑,“纪先生头脑睿智,改日有时间还要向您多多请教。”
纪容恪脸上笑容收了收,他拿起竞拍牌,注视着那块模型语气平静温和,“可我没时间指教。”
对于这套宅子,有兴趣的人比比皆是,拿得起钱的也不在少数,可几乎没有冲出几个和纪容恪针锋相对的人,不是不想,而是大多颇为忌惮他的势力和威望,前三轮还有部分人不断追价,到第四轮,还坚守的只有那么两三个,最终纪容恪毫无悬念以一亿三千万拍下贺宅,成为最后的持有者,也是整场拍卖会拍出最高价的物品。
拍卖结束后纪容恪走到后台签署文件,何一池在门外等候,他出来时大批记者蜂拥而至,迅速将出口围堵得水泄不通,何一池与保镖极力阻拦,仍旧难以杀出一条出路,有几名记者冲出重围奔到距离纪容恪最近的地方,将话筒递到他唇边,用力挣扎抵挡住身后要取而代之的其他记者。
“纪先生我们可否采访您一些问题,有人看到您带着纪太太回琵城,在民政局出现过,并且纪太太目前不居住在您的庄园里,请问您的婚姻是出现了变数吗?”
记者这个问题仿佛一剂定海神针,将所有吵闹喧哗拥挤都倏然打退,顷刻间鸦雀无声,纷纷看向纪容恪,似乎并没有掌握到这个重磅新闻,都好奇于它的虚实。
纪容恪破天荒没有冷面回避,他深知没有必要回避,很多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他不希望等到六年以后冯锦出狱,却要在他身边忍受被指控横插一足破坏他婚姻的骂名,他想要肃清一切,让她出来后安安静静的生活,过最好的生活,不被打扰自由自在,任她喜欢与讨厌,任她放肆与欢笑。
他没有否认说,“我与贺润女士,不论最初的结合,还是在相处中都是彼此自愿的,不能说完全不存在商业利益,但我是一个不受约束而且非常高傲的人,大家都很清楚,我不会以我的婚姻去赌注我要做的事,何况这还牵扯到一个无辜女孩的人生,我当然会慎重。每一段婚姻是继续走下去还是到了末路,都有它一定的原因,这份原因不必对外人道,也希望大家可以尊重。”
记者锲而不舍将话筒更近的贴向他唇边,“纪先生,能告知贺宅是否为您送纪太太的分手礼吗?”
何一池见纪容恪沉默,他抬起手臂推开了那个话筒,“抱歉,私事不便回答,纪先生不是娱乐明星,他是商人,不愿过分暴露自己的生活状态。”
这名记者被后面奋力拥挤的其他记者推到后面,有人在嘈杂的人群内高喊,“纪先生深爱的女人是您的妻子还是传言为您坐牢的冯小姐呢?”
那位世人口中的冯小姐,是纪容恪这么多年来唯一的脆弱,唯一不能言说的伤痛。
他几乎从不在大众面前提及,也没人敢问,他私下说的也少,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维持了大概两年左右,冯锦这个人,与她有关的一切,都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从未曾干预过他的生活与岁月,都默契十足的绝口不提,如果不是因为一一,他大约真的不会提了。
他不是忘记,而是不想,说来说去又有什么意思,他只想等到她站在自己面前时,做给天下看,他会怎样对待那个为了他尝尽人间极致痛苦的女人,再美好的承诺与誓词,不也一样被现实打败的惨不忍睹,而从不曾言说的东西,反而用它强大的力量,展现给世人什么叫稳稳的幸福。
这么多年何一池尚且不敢毫无缘由的提起她,何况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所有人都以为纪容恪对这个问题要恼,纷纷四下散开,离开那名提问的记者,像是孤立一般看着事态的发展。
可纪容恪出乎意料的没有恼,他眯眼看了看落地窗外繁华似锦的霓虹灯,会场内人声鼎沸,每一位拍卖到珍品的赢家都被围了一团,各方恭贺络绎不绝,俨然变成了一片人情交际所,纪容恪在这份色彩弥漫的喧哗中和不断更迭的交际空间里静默了良久,忽然感性说,“我深爱的从来都是那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