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午后的暑气渐渐消散,被牛二的大嗓门招引过来的闲人多了起来。
“这牛二这泼皮是讹上钱家药店了,这回有好戏看了。”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在幸灾乐祸。
“这钱掌柜可是好人,多亏他家的药材价钱公道,否则前些日子我老娘那病可不一定熬得过去。”这是受过药店好处的人。
“这镇可就两家卖药的,要是钱家药店倒了,以后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去上几趟赵家的怀仁堂,大伙的家底都得翻出来。”这是眼光长远的人物。
“要说这钱家药店在草墟镇也有十来年了,先前可从来没听说他家卖的药出过什么纰漏,这牛大的事可真不好说,说不准这背后还有什么说不得的。。”这是典型的阴谋论者。
“牛二哪来这么大胆量到钱家药店闹事,就凭钱掌柜当年的手段,啧啧,这泼皮今天算是撞上铁板了。”这是年纪偏大的看客,对于当年钱掌柜在草墟镇开店之初的事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要知道这镇上的异姓铺子可就钱家药店这么一家,若不是当年钱川的手段了得,这么多年赵家怎么容得下他。
“眼看这牛大是挺不过去了,马上就有生意上门了。”旁边赵氏棺材铺的伙计暗中嘀咕着,扭头看看了因买卖清淡,而一直黑着脸的自家掌柜。
隔壁医馆听了半天壁角的赵郎中,在药店布招被牛二一把扯下的时候,整了整衣衫,捻着山羊胡,踱着四方步打算转到药店门口,正捡到牛二被药店掌柜拽进门的场景,心中一跳,手里一急,不小心扯断了几根好不容易留长的胡须。
“还不去门口收拾一下,真要砸了招牌,你小子以后就准备喝西北风吧。”赵公明在自家掌柜的呵斥声中,麻利的蹦到门槛外,拾起还没来得及让牛二留下脚印的药店布招。
赵郎中瞥了一眼正弯腰收拾东西的药店伙计,鼻中哼出一股冷气,昂首阔步地进了药店大堂。对于被钱掌柜拽倒在地的牛二,更是连眼角余光都不曾施舍半点,只是对着药店掌柜施了一礼。
“钱掌柜,请恕在下冒昧,牛二这等泼皮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那些落在你老人家手里的泼皮破落户,后来哪一个不是服服帖帖的。这些年恐怕镇上有些人已经忘了你当年的手段了。”
门口的赵公明闻言暗道:“看不出来自家掌柜这幅枯瘦干巴的模样,能收拾难道是传说中的草墟镇地下教父不成?”
“赵郎中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虽说你我两家邻处多时,但你可是难得上门。”钱老头抬眼瞧了瞧这位从赵老郎中手里接手医馆已接近一年的邻居,目光已经越过对方的身体,盯着正在门口手忙脚乱的悬挂药店布招的赵公明。
赵郎中笑道:“毕竟牛大的方子是在下开出来的,他出了事,牛二第一个找上的可不是你钱掌柜。先前在下替他诊治时发觉,这牛大因在山中误食烈阳果,体内一股热毒郁结不散,因此所开的方子里有了乌风草这味药,取其清热解毒之效。鉴于这热毒郁结之日过久,方子上特别写明需要用那三十年的乌风草,才能起除根之效。”
“在下自认并非那杀人庸医,这药方确是对症无误,牛二不服,将其兄所服用的药包交予在下查验,却不巧发现其中的那味乌风草年份不足。按说就算是这味药年份不足,也不过是让这方子的药效略逊,无法除根而已,但绝不会出现呕血这等症状。“
“为此在下苦思不得其解,方才闻得钱掌柜竟然一眼就认出这味乌灵草,在下孤陋寡闻错认其为不足十年的乌风草,就连我赵家怀仁堂也没有的药物,钱家药店竟有存货,真是惭愧。”赵郎中又躬身施了一礼,颇有后学谦逊之风。
门口围观者今天可是看了一场好戏:先是牛二声称钱家药店的乌风草导致牛大呕血,药店掌柜一面否认曾将乌风草卖给牛大,一面又指出药包里“乌风草”其实是乌灵草,接着又是牛二砸药店招牌被钱掌柜拖进药店大堂,跟着又是隔壁医馆赵郎中登场。
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这场热闹会怎样演下去,一众看客纷纷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要我看眼下不管是乌风草也好,是乌灵草也罢,到底这味药到底是不是钱家药店卖给牛大的。”这位是抓住了关键。
“牛二先上门闹事,医馆的赵郎中接着就来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是过来给牛二撑腰的,我看这事背后定有蹊跷。”这位是坚持阴谋论不动摇。
“我家郎中怎么会为牛二那等泼皮破落户撑腰,元芳你休要在背后编排是非,敢坏我赵氏医馆的名声,赵家的五百棍花恐怕你吃不起。”这是********医馆利益的赵氏医馆伙计。
“我来说句公道话,钱掌柜说自家药店没有三十年的乌风草,因而没有卖这位药给牛大,难得钱掌柜认出了药包里的乌灵草,想必钱家药店定是有这味乌灵草了,否则连赵郎中这开方子的人都没有发觉,经过炮制的药材哪有那么容易分辨得出来,必是日日见到才能一眼看准。”这位的分析推理环环入扣,让其他看客深感佩服。
坚持阴谋论的那位忍不住跳了出来,“依你的说法,这牛大呕血昏迷,就是钱家药店卖的乌灵草所致?”
“我只是说句公道话,你可别胡乱攀扯!”这等直截了当的愣头青问题,答案自然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一干看客心中了然,对那些还面露茫然之色的,自觉高出一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