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查理气愤道:“谁说的!咱俩从小玩儿到大,我怎么就没事!听他们胡说!”
汤圆圆睁着犹自带着泪水的大眼睛看向他,长长的睫毛上挂在晶莹的泪珠,在灯光下一颤一颤的,粉红色的小嘴嘟起,小声说:“自从小时候我妈说等我长大了把我嫁给你……”
郑查理感到一阵窒息。
汤圆圆接着哀嚎:“你就变成了一个人妖……”
郑查理:……
你还是去死吧臭丫头,没爱了好么,没爱了!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半晌后,不甘在沉默中灭亡的郑查理奋起大叫,尖嗓子在医院走廊上空荡三荡:“你去死吧!去死吧!弯怎么了?弯又错么!老子那是真爱!那是跨越了古老的定律和禁忌的真爱!那是不屈从与传宗接代的神圣爱情!你这种天然直自然蠢的人类凭什么指责我们!凭什么!”
汤圆圆委屈地眨巴着大眼睛:“我从来没有指责你性别男爱好男啊……”
郑查理一愣,刚鼓起来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像一只瘪皮球一样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哼了一声。
汤圆圆继续说:“我就是指责你人妖而已……”
郑查理想要从嗓子眼里哼出去的那口气,硬生生卡在了嗓子里,堵得他一肚子都是怨气,竟然把一向视作生命的闺蜜守则抛弃不管,一甩头,大踏步走人了。
汤圆圆都没拦他。
所以一边走一边等着人来拦住的郑查理走得分外怪异。
汤圆圆认定他一定会回来的。
郑查理认定汤圆圆一定回来追他的。
……
最后,郑查理就这么昂着脖子走到了医院大门口,肥嘟嘟的身子堵在医院门口许久,都不见有人来追。
碍于一直发作的自尊心,他真的走掉了。
汤圆圆还傻乎乎坐在长椅上等着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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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锦衣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放在一个柔软的地方上,那种舒适让人睁不开眼睛来。
紧接着,一双手轻轻替她盖上了被子。
深沉的黑暗里,她仿佛看见那个燃着大火的雪夜,遍地都是熊熊火光,夏家的人哀嚎着,尖叫着想要从大火之中爬出来。
鹅毛大雪,还没能落到房子上,就被冲天的大火融化,以至于烧到最后,整个屋子的顶部下起了一场雨。
看,老天都不忍心。
奈何那稀疏的雨水。面对这熊熊大火,杯水车薪,毫无用处。
江湖夏家……百年世家……多少传说,就这么毁在一夕之间。
场景在她眼前混乱地变化着,仿佛又到了那个跪在金銮殿上的日子,沉沉的空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身穿官服的人从高处俯视她,冷笑一声:“蒋老是疯了不成,大明锦衣卫向来只有贵家子弟,且不说武功好没有家世的男子不能入选,这江湖女子,怎么能入值皇宫侍奉左右!难道让她一个女子跟一众锦衣卫一起吃睡么!成何体统!”
另一人伸手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笑道:“你应该不会不知道,我说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
那人一惊,转眼死死盯着夏锦衣看着。
夏锦衣面色不动,目光直视前方。
胡子花白的人笑道:“皇上需要一条狗,一条不怕死的狗——想杀那个老东西,总得有一个人不顾一切冲在前面。”
接着,他转了脸对夏锦衣笑道:“小姑娘,你可知道蓝将军是本朝开国大将,你夏家长辈都死在他手里,你怕不怕?”
夏锦衣声音单调沙哑:“怕甚。”
那老人大笑起来:“好!好!从今日起,你就是大明锦衣卫里唯一的一个女子,身份要隐藏,从此不可见宫外之人,这是你的飞鱼服和绣春刀——”
说到这里,那声音又冷了下来——
“一旦穿上了,这辈子,都脱不下来。”
恍得,那一切记忆都在一瞬间如潮水一般褪去,她看不清梦境,也睁不开眼,身体动弹不得,挣扎了一下,浑身刺痛。
好安静。
在这安静里,有一个低低的啜泣声在耳畔响着,甚是烦人。
夏锦衣在昏迷中微微皱了眉,责备:“哭甚。”
那个声音很软,很细,怯怯地哭着:“我命太硬,跟在我身边的人……都要受到牵连……呜呜……”
夏锦衣竟不由觉得很好笑,虽然她无法牵起沉重的嘴角。
那又如何。
我还是个死了的人呢。
记忆里,那遥远的声音传了来——
繁华的街道,熟悉的声音……
“锦衣,你为什么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去算命?”
“钱多。”
“……”
不。
不是这样。
因为我是一个孤独的人,在这个寂寞又繁华的世界里没有找到我的爱人。
我畏惧着将来,畏惧着过去,我渴望能看到那多舛的命运,好让我那颗颤抖的心安定——
或许,我们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