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地面,整个医院的看守已然被人惊动。这些家伙从两侧过道赶来,像要把伊蔻的退路堵死。
伊蔻见下面的护卫又搭升降梯追至,情急之下,攀住升降梯外头的铁格栅往高处爬去。那不出五米高的楼层很快就到了尽头,他触着房顶往下张望,只见底下已经聚了十七、八人,这些家伙叫嚣不休,像要把他从上头轰下来,个别胆大的家伙更是卷起衣袖,也上了铁格栅来抓他的脚踝。
如此“大受欢迎”的处境,令伊蔻不禁回想到了自己初遭背叛的时侯。当初,他手握北极星,把所有阻挠自己的家伙送进了地狱。而如今,他的武器被仔细收纳了起来。他惜命如金,不管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为此,他必须脱逃,脱逃即是胜利!
伊蔻倏然深吸了一口气,他松脱紧抓铁格栅的双手,转身朝下跃去。如此莽撞的举动,要是遇上擅于追捕的行家铁定会让他处境不妙,但眼下,他无暇思考妥善的办法。那些正搭升降梯追来的人里肯定有带吹箭的,那人没准跟他很熟,或至少知道点儿他的底细,但他赌守在上头这伙人只当自己是个寻常的毛贼。
如同水滴落入滚热的油锅,种种思绪在伊蔻踩着一人的肩膀时飞溅消散。底下的家伙对这冒险之举明显猝不及防,第一个吃着伊蔻坠势的守卫在痛呼中带倒了身边的同僚,其他人还未做出反应,伊蔻已经借力蹬脚,把另一人当作了踏板。他生生地在人堆上开了条路,那些被他踩到的家伙稀里糊涂地拽翻了好几个自己人。而就在这些家伙叫骂着重整队伍的时候,伊蔻已经蹿进了前头的病房。
那屋里原本躺有年迈的病患,他前脚踏入,便被对方误认为值夜的护理。老头子颤巍巍地从身子底下抽了个便壶出来,刚冲他喊了一句,就被后头踹门而入的护卫惊得砸了器皿。霎那间,整个屋里尿液横流,气味呛鼻。冲进来的家伙本能地想避开地上的秽物,脚步随即缓了下来。伊蔻则掀开屋里的窗帘,手撑窗台翻了出去。他又扯脱罩在身上的守卫外套,在落地之际,顺手把这扎眼、碍事的衣服甩在地上。
军队医院外头,白日里挤满民众的场地上,此刻仅矗着几株枫树。空旷的道路被月光映得一览无遗,直到几十米开外才有屋舍错落排列。伊蔻一阵疾跑冲入楼与楼之间,那些决意抓他的家伙喊住附近的巡逻抄了过来。他被两头围堵,只能就近躲入暗巷,缩在一堆杂物间。
不多时,对方搜至他的藏匿之处,他见状压低帽沿,一身黑衣几近融于夜色。可那伙人跟铁了心似的赖着不走,所持的灯火几次从他的身侧掠了过去。他在暗处摸到一把泥铲,不禁本能地将其握在手里。
“再下去,他们会发现我。”伊蔻在阴影中观察离自己最近的两人,他们似乎对眼前的杂物产生了兴趣,其中的一个家伙用佩剑刺入他右侧的柴禾,另一个家伙则立在后头帮忙打光。眼见这两人已经到了跟前,灯光都扫到了头顶,伊蔻不禁寻思着要不要拿手里的泥铲冲出去一搏。就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头顶上忽然传来了“吱呀”声响,紧接着,一盆水从高处浇下,把个士兵从头淋到了脚背。这下子,本快搜到伊蔻的一伙人全把目光移到了楼上,再然后,他们就跟上头的家伙对骂了起来。
伊蔻在庆幸中听了会儿动静,颇为失望地发现给他好运的家伙是个跟他无关的住户。那人约莫是听着了暗巷里的声音,以为有贼在偷他家的柴禾,才把一盆脏水泼了下来。换言之,罗瑟琳曾经允诺过的妥善安排,除了那个化名之外无一兑现。
楼上、楼下的骂战又持续了片刻,堵在暗巷里的那伙人才从一边撤去。在等这些家伙走远的空当,伊蔻不禁回忆起了同罗瑟琳告别上路的时候。当时,他俩站在沃迪宅邸后门的巷子前,清风把院里的几株桃金娘吹得沙沙作响,空气中透着似有似无的甜香,像是有果子反季早熟了,而罗瑟琳的双眼则在灯火中忽闪。他的视线在无意间停在了她的睫毛上,它们在光影中显得格外纤长,就像蝴蝶翅膀似的温顺地垂着……
不知道是哪儿被触动了一下,他突然冲她问道:“说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全名呢,不知道我有这个荣幸吗?”
“罗瑟琳·阿贝拉。”那女人语速极快地应道。
“阿贝拉?精灵语里意为悲伤的阿贝拉?”他皱起了眉头。
她没理会这个问题,只是提醒他若是遇上麻烦,就穿过军队医院前的大街往巷子里跑,她会另外派人接应,引开巡逻。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说来接应他的人并未出现,巡逻队和后头的追兵倒是给他来了一手包夹。蹊跷的事情还有化名领来的官员,那个叫康斯珀的家伙怎么会突然戳穿他,害他陷入麻烦?话又说回来,政客本就反复无常,而罗瑟琳的布置也未必天衣无缝。眼下,倒是不如回去跟她确认确认状况。
想到这里,伊蔻暗叹着从杂物间钻了出来。他四下里看了看,随后小跑向白麻雀们的落脚地。
渐渐地,被树木、屋舍半掩的天边有了些微亮色。伊蔻连穿过两条漆黑的街巷,忽然察觉到晚风已悄然止歇,周围却静得异乎寻常。他守过夜,曾在家乡的河畔迎过天明,也因此知晓黎明之际不可能有这样的静谧。隐隐间,他又觉得有什么无形、冰冷的东西从后面追上来,掳获了他。
这不安的感觉令伊蔻不禁加快了步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