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蔻怔怔地瞧着他,只见那人睡眼惺忪,一头黑发枕得凌乱不堪。显然,他在房间里呆了不少时间,没准还在床底下睡了好一会儿。

“妈呀!你终于醒了。”那人好似突然醒透了,他俯身在床沿边一通翻找,随后拿着个听筒就往伊蔻的胸口贴。伊蔻下意识地捉住了他的胳膊,那人竖起眉毛,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直地瞪了过来。

“怎么?你这意思是自己已经好透了!”他朝后拔出了手臂。

“你是谁?是谁让你呆在这里的?”伊蔻感到头皮发麻,但他还是尽量克制情绪,压低了嗓音。

不知道他的话是不是被曲解为“赶紧滚蛋”的意思,那人忽然发作似的吼道:“你知道我一天一夜没睡了吗?我喜欢窝在边上听你的心跳玩?请你下回找死就死得干脆点,别在半夜里闹到我的头上!”

他的大吵大嚷惊动了屋外,随着一阵启门声,蒙特推门瞧了进来。

“你醒了!”

这位养父见伊蔻已经起身,不由得舒了口气。他转而瞧向正在置气的家伙,随后问道:“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没事了。”那人一提药包便朝外间走去。

蒙特在他俩错身而过时,感激地寒暄了几句话。等到屋里再无外人,他拉着椅子坐到了伊蔻的身边。他靠得不近,和伊蔻差不多隔着一条胳膊的距离。这稍稍的疏离,让伊蔻感到安心。

“我们很担心你,孩子。”蒙特叹了口气道。

“我很抱歉。”

“不,你不必道歉,你并没有哪儿做得不对,我们只是担心你而已……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赛勒说给你安排了一件事……”

伊蔻见蒙特欲言又止,顿时明白了什么。

“我这就准备一下。”他说着收拾起来,房间里一时只剩下整理衣物的窸窣声。

不一会儿,随行的包裹理好了。伊蔻又打开屋角的橱柜,准备拿上佩剑。他原本动作利落,可忽然间,整个人像被冰住似的僵立着不动,只见柜子里竖放着他的精灵剑——北极星。

“前夜你被送回家的时候,手里牢牢地抓着这柄剑,我稍稍看了一下,做工相当精美,那上面蚀刻的北极星是你的家徽对吗?”蒙特问道。

伊蔻机械地点了点头。

北极星是夜空中永不偏移的星体,象征着恒定的立场和不变的忠心。他的姓氏——珀勒瑞斯便寓意北极星,可他却多次迷失自我,回首往事,尽是斑斑劣迹。

“父亲,我想托你代我收好这把剑。”伊蔻喃喃道,他任那橱门敞着,瞧向蒙特的眼睛里满是求助之色,而蒙特则眉头紧蹙。

“孩子,这事先放一放,其实我希望你回绝赛勒,你只要回说身体不适,接下来就简单了,我知道你待在这里感到气闷,去年我们在木法城那儿,你看上去开朗了不少,今年我们可以去科罗纳——千湖之城,据说那里还残有皇冠之都的遗迹,你一定没见过……”

“您的儿子拯救我,不是为了让我窝在家里享乐的。”伊蔻出言打断道。

他见蒙特吶吶无语,又低声劝慰道:“况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按人类的年龄来说,我早该有自己的事业。”

“那把你的剑带走!”

蒙特起身立了起来。

“我们精灵没有把家族信物随意托付他人的习俗。”

伊蔻听了这话先是一愣,他继而把视线移回到北极星上,最终将那把精灵剑握在了手里。

“伊蔻那年说要去德斯坦办事的时候,我只是一个劲儿地鼓励他,为他骄傲。现在我想留住你,可也留不住。”蒙特突然说道,那声音听似他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准备好了就来客厅,赛勒在等着你。”

伊蔻又转头朝蒙特瞧去,他人已经离开了房间。

不多时,穿戴妥当的伊蔻提着行囊来到了客厅,他一眼就看到了赛勒,而大早上吓到他的“黑头发”也在这里,那人高举着茶杯,养母丽兹正往杯里倾倒奶茶。

还未注满杯子的茶水倏然断流,伊蔻的出现让几个人停下动作,瞧了过来。

“你知道一醒了就得出发?”赛勒有些惊讶地问道。

“如果你安排的是跟暗灵合作的事情,那事不宜迟。”

伊蔻微微低下头,着意避开丽兹的视线。他记得刚被赛勒安置进这个家庭时,丽兹总能轻描淡写地戳到他的痛楚。之后有一段时间,他病得相当厉害,以至于记忆出现了空白。他不知道精神崩溃的几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一如他不记得背上如何会多了幅绘经图,当然,那疯狂并不是丽兹造成的——只要想到他的幸存是众多人丢了性命才成就的,只要想到这户家庭的长子因他而死,他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完全彻底的疯狂让他的灵魂得以休憩,可在他清醒后,这户人家却突然接纳了他。他们变了很多,但他依然能在妹妹杜蒂的身上感受到骄纵的影子,也能在蒙特的身上嗅到疏离的气味,可他唯独找不到原来的丽兹,她像换了个人,她待他太好。所以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害怕再在那双眼睛里瞧见讥讽之色,也怕看到泪光。

杯子打翻的声音忽然从面前传来,伊蔻的双肩颤了一下,他瞧见那个黑头发跳了起来,一边抖着短袍一边指着他。

“你说的那个要去赤郡的家伙是他?这个有病的绿眼一醒来就让我滚!”那人用通用语对着赛勒嚷嚷。

“绿眼?”伊蔻猜那是跟刀子耳对等的蔑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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