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有些僵硬,“你们这里盛产蘑菇?”
男孩忙不迭地点头,星星眼地看着他们,“是的,而且我祖父做蘑菇的手艺是这里最好的,你们快尝尝。”满脸求夸赞的期待。
流瞳顿觉压力山大,她顶着男孩灼灼的目光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口中,挤出微笑,“嗯,确实相当不错。”
男孩满脸欢喜。
流瞳道:“你也快去吃饭吧。”
男孩认真脸,“那怎么行?祖父说了,要首先把客人伺候好,他老人家从午后起就一直在厨房忙活,我怎么能偷懒呢?”
流瞳顿时压力大得连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肜渊突然道:“吾有些口渴,去倒些水来。”
男孩怔了怔,看了看流瞳,又看了看肜渊,有些不太情愿地出了门,等他回来的时候,桌上菜已经少了一半,肜渊又命他把空出来的盘子撤下去,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桌上的菜已经全部不见了。
桌旁的女子笑得如沐春风,“唔,你祖父的手艺实在绝妙,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蘑菇宴,替我们谢谢他。”
男孩放下心来,露出放松的笑容,把剩下的盘子全部收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流瞳才小声道:“我们这样骗他好不好呢?”
肜渊抖了抖袖口,淡定,“菜都在这里,要不你来吃?”
“......”流瞳闭嘴。
夜色渐深,窗外一丝风声也无,天地间一片静默,唯有似真似幻的梅花香缭绕在鼻端。流瞳无法入眠,索性起身飞上屋顶,想到隔壁便是肜渊,她脑中灵光一闪,露出狡黠的笑容,伏身在他的屋顶上,效仿梁上君子的做派,欲揭开房瓦,窥一窥里面的风景。
谁知瓦缝还没摸到,就听到对面一道低沉的声音道:“你在做什么?”
流瞳手一抖,循声望去,但见夜色中,男子修长的身影屹立在树枝上,衣袂飘拂,身姿卓然,正居高临下地凝望着她。
流瞳收回手,力持镇定,“龙君深更半夜不睡觉,挂在树上,做什么呢?”
肜渊:“放风。”顿了顿,“你在做什么?”
流瞳若无其事,“梦游。”
肜渊:“......”
流瞳自顾自地也飞到他那棵树上,左右看了看,“这地方看起来有点小,两个人挤了些,要不你抱着我吧,节省空间。”
肜渊黑魆魆的目光盯着她,不语。
流瞳厚着脸皮径自化为一头小白鹿钻入他的怀中,舒心地闭上眼,“你别误会,我说的是鹿身。”
肜渊:“......”
他垂目看着她,道问“你梦游就梦游到了这里?”
小白鹿淡定地发出均匀的鼻息声,表示自己已经睡熟。
肜渊抱着她,缓缓地把袖子覆在她的身上。
温暖安心的气息环绕,她堕入了半醒半梦中。
梅水河畔,馥郁沁人,女子微扬起脸,舒展双臂,如拥抱着这十里梅花香,婉丽的面容上满是陶醉的微笑。
她有着梅花一样的容颜,梅花一样的气质,梅花一样的才情,本该娇养在名苑中,细心呵护,精心供养,却因为跟了他,不得不受这落魄清寒之苦。
不远处的男子怔怔地望着她,仿佛已经痴了。
他缓缓摘下一朵梅花,向她走去,把花朵插入她的鬓间,替她拉了拉披风,“风还有点凉,委屈你了。”
他的语气有些酸楚。
他想的是,如果他有一艘像样的舫船,如果他供得起一大苑梅花,她何至于穿着素衣坐着旧车冒着寒凉来这里赏梅?
女子冰雪剔透,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她讶异抬起柳眉,道:“寻梅赏梅自然要‘寻’才有意趣,夫君想到哪里去了?且我嫁你时本就以为你是一介寒士,从未奢望过什么荣华富贵,再说,如果真过不下去,不是还有我吗,我会养活你的。”
那样理所应当的语气真是让他既好笑又心酸。
他境况窘迫,可是......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女子,但只要她喜欢,他便愿意给她最大的宽容和自由,让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女子出身名门,自幼聪颖过人,和兄弟们一起念书时,她的先生便常常感叹:如果你是男孩,将来必以文采出众在翰林院中占得一席之地。
她父亲是前朝之臣,在对抗夏军的过程中力战而亡,她因受父亲的影响,诗文中充满浓烈的家国情怀、兴亡之叹。她精通史籍、博览群书,才名远扬。新朝建立后,宫中听闻了她的才名,邀她进宫做公主、嫔妃的女师,她固辞不受,之后更是搬到了别人口中的荒僻之地隐居起来。
他想,他能有幸娶到她,多半是因为她和新朝那些恩怨吧。
他处境艰难,动不动就借酒消愁,日子过得十分困顿,而她竟真的走出家门,以闺塾教师和艺术家的身份四处游走。
她的兄弟因她四处抛头露面觉得尴尬,多次劝阻,她坦坦荡荡地写诗回应:因为家中缺衣乏食,自己又不擅女红,所以才以教书和书画谋生。
她与当世许多名家都有诗作来往,与同乡最富声望的诗人、学者都是好友,也经常参加他们的诗酒之会,获得了极大的声誉,在当今名家编著的《名媛诗集》中,她的诗作被选在第一位。
对此,他引以为豪。
因为氛围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