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夏帝的梦中,她可以切实感受到男人的惶恐,这让她心底升起一种变态的酸爽感,她端端地提着神仙的架子,宝相庄严,“望你能省察己过,做一个真正的贤能之君,不负祥瑞降临的美意,你好自为之。”
夏帝又惶然又感激,叩首不已,现场顿时开启了感激涕零模式,流瞳便在这副背景中,笼着一团祥光,缓缓隐匿。
半个月后,邱勋归来,夏帝招他入宫,之后,朝中便渐渐传出将军邱勋和公主和离的消息。
彼时正是深秋时节,满院的菊花开得正盛,姹紫嫣红,颇有一种春光重临的美丽。
流瞳道:“你们的婚礼确定不大办了吗?”
徐婧低声道:“我的身份不宜张扬,所以只请少许亲朋好友来即可,我觉得这样很好。”
流瞳点头,“确实,幸福藏在自己心中,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和婚礼盛大不盛大完全没有关系。”她顿了顿,微笑,“既然你们的事已尘埃落定,我也该离开了,你们保重。”
徐婧略略一惊,“神使要去哪里?”
流瞳笑:“继续游历人间啊,说不定还会遇到像你一样的有缘人,然后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徐婧唇角微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无法出口,目中露出深深地惘然。
窗外竹影轻移,印上窗纱,如一幅水墨萧疏。
隆和二十六年,春,徐婧与邱勋大婚。
府内张灯结彩,宾客盈门,三拜礼毕,新娘被送入洞房。
龙凤双烛微微跳跃,喜庆的色彩四处流溢,她凤冠霞帔坐在床头,所有的心思被笼在一方红色遮面下。
倾听着窗外宾客的喧哗声,如看着隔岸的浮华,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然后,她突然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
她现身在一处宅邸外。
此时正是暮色四合,徐徐拂过的晚风中,隐隐有丝木兰花的清香。
她怔怔地站在这处陌生的宅邸外,内心充满了无力的悲伤,仿佛直到此时,她才看清自己内心潜藏最深的忧虑,原来她一直在怕,怕这般随时随地毫无征兆地留给他一具晕倒的身体,然后直到某一天,这具身体变为尸体......
她茫茫然地发着呆,直到门内传来的脚步声把她惊醒了,她才匆匆起身,躲到了不远处一棵大树后。
一名女子走出门外,四下看了看无人后,她略略整了下自己散乱的鬓发和衣襟,拉上披风,戴上帽兜,快快地从她身旁经过离开了。
即使是暮色也掩盖不了那一张艳色面容和那面容上倦怠而满足的红润。
徐婧瞬时如遭雷击。
十三姐,那是十三姐!
她急忙转身望去,暮色茫茫,车马粼粼声响起,女子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她又回到宅邸前,心微微发着抖,她缓缓地走进宅邸内,心底深处泛起丝丝缕缕的冷,那冷不断地蔓延,蔓延,渐渐地蔓延到整个心脏,冻得她整颗心都紧紧地皱缩起来。
空旷的门廊,高大的影壁,四周耸立的高墙,以及高墙上映照的月影......
暮色霎时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把她席卷其中,她如陷入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泥淖中,脚踝、小腿、大腿、腰......一点一点地往下陷,无可阻挡,无可救赎。
微温的夜风中,木兰花的清香恣意流淌......
她终于走到那个熟悉的院子,黑暗的泥淖迅速淹没到了她的胸,她眼前一片眩晕,胸闷恶心,无知无觉的颤抖从指尖开始,波及到全身,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恐惧。
男子从屋内走出来。
比现在的他更年轻一些,身材高大,五官俊朗,而俊朗的眉宇间,却覆着一层寒霜......
他坐到院中的石案旁,提起案下的酒罐开始饮酒......
轰然一声,世界在她面前分崩离析,泥淖疯狂膨胀,瞬间把她灭顶。
她忽然明白了,那种感觉不是冷,也不是恐惧,而是绝望。
她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灵魂如被绞碎,痛彻肺腑......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画面,成了波涛汹涌中的星光,混乱,分离,组合,错位......
她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另一个自己,更早一些的自己,和他在这里恣意缠绵。
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另一个时空的声音,问他:“你可知道沈驰这个人,他曾娶过徐国的十三公主?”
他说:“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他已经战场上去世了。”
她想到十三姐曾对她说的,那一晚,那个徐国最美丽的公主,把自己送到了那个男人前......
她看到最初的最初,自己把这个男孩背出了死人堆......
是他,原来是他,一切的一切都是他!
痛苦无极,绝望无涯,她只想永远永远沉沦黑暗,不要醒来。
睁开眼时,她依然在婚房中,龙凤双烛微微跳跃,窗外的喧闹还没有消散。
二十七年始终空缺的那份记忆,终于想起来了,就在这个时刻,猝不及防地降临。
她满眼是泪,如做了一场荒诞大梦。
邱勋进来时,便见到床头的女子头上的遮面已经揭开,她微微垂着头,朦胧的灯光映照着她一段白皙的颈,婉约柔美,动人心弦。
他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揽过她低头便亲。
她剧烈地挣扎着,他只是笑,沉沉的震动透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