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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笑生接过那张纸,看着上面那个字迹工整大气的签名,以及盖在签名上那个繁复华美到了极点的大印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有机会亲眼看到燕王爷的笔迹,似乎应该为这荣幸激动,但眼下的情形实在让他无法激动起来。看签名和印泥的颜色新浓,应该是最近签署的,那份荐书上的名称条例却是有些年头,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
其实以总管大人的身份,亲自来与一名平民都算不上的寒酸布衣谈话,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而且极为无聊。
总管大人先前说的都是真话,只要人死了所谓尊严还有什么重要?虽然顾笑生是朝试百子,但东京每年要死多少官员贵人?如果不是他拒绝了来自太史的“施舍”,或者他今天就真的死了。
毕竟护城河里不知道葬着多少尸骸。
如果他是不算太傻,应该能猜到是谁让他活着保留那点可怜的尊严,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都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东西。只是对他来说或者并不是,但,谁会在乎呢?
他只是棋子而已。
这般想着,顾笑生渐行渐远。
······
荐书上的天狱司地址在西城区的雨花巷,还好离白玉桥并不算太过遥远,顾笑生用了不长的时间走到后,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离天书院如此的近,站在巷口可以清晰地看到古香古色的建筑,甚至仿佛能够闻到那些学堂里书香的味道。
它们是平行的。
走近雨花巷深处,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如此靠近百姓生活的地方,居然真的藏着令人生不如死的天狱司?
终于,在小巷的尽头他看到了第一所人家,正门两侧的石壁被枯藤覆盖,星光穿过缝隙留下淡淡的斑驳,很是破落。
巷子里很冷清,这里比巷子还要冷清。
所以顾笑生坚定的认为这里就应该是天狱司,若是繁华热闹如菜市,还叫什么天狱?
他站在门前,朝着人家院落内认真地轻喊道:“请问这里有人吗?”
他没有直接推门而入,因为无论这里是不是天狱司,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都不能莽撞进去,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院里还是那般沉寂,清冷森冷如墓地的沉寂。
顾笑生站在院门前,手里拿着那封荐书,沉默了很长时间。
直到此时,他只能确定那矮车厢里坐着的老人家应该是燕王府的人,做了一场没有选择权利的交易。
他不知道这场交易背后隐藏的真相,甚至不清楚为什么要指定自己必须来天狱司,但他隐约明白,如果自己接受,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但院落里始终没有回应,他无法不怀疑自己的将来,甚至开始怀疑地址是不是错了。
夜风轻柔地拂过。
顾笑生把荐书顺着门缝塞了进去。
院里依旧沉默。
······
很长时间后,整齐划一的顿地声从雨花巷口响起,一队穿着纯黑铁甲的兵卫慢慢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甲衣闪烁着的冰冷光泽,告诉他一个事实。
宵禁的时辰来了。
嗒~嗒~
兵卫们明显看到了孤独站在那里的顾笑生,然后迈着沉重且坚定的步伐,朝着小巷尽头走来。
一股凝而不散的压迫气息从他们身上弥漫开来。
顾笑生知道那不是修行境界的神压,而是身经百战凝聚出的杀气。东京地处严寒苦地紧临蛮荒边缘,民风彪悍,燕王镇守这些年里,麾下兵卫与蛮域交锋更是骁勇善战,多为百战不死老兵。而巡城司里多是各部将亲兵,自然是杀气腾腾。
所以他们更会服从命令,生死不论。
顾笑生看着兵卫们的走近,他并不愤怒,只是有些微酸。
自己努力了这么多,还是没有来得及。
这不是律己司或是燕王府总管的拖延问题,而是自己的命运真的很不好,机会就在眼前,却是抓不住。
这是很让人感到沮丧的事情。
吱呀一声。
那沉寂如墓地的院落大门终于开启。
一位身着大红袍的精瘦男子伸出头来,目光中带着审视意味看着顾笑生,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要进我天狱司?”
顾笑生站在门前,看着那抹殷如鲜血的红色,认真的说道:“如果这里真是天狱司,那确实是这样。”
男子嘴角泛起了微微弧度,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被风拂过的清柳,说道:“既然有荐书,那你进来吧。”
顾笑生点点头,走进了院里。
看着少年消失在小巷尽头,巡城司伍长眉头不禁微蹙,犹豫了会儿,他还是忠于职守向前走了一步,然后他看到了男子伸出的大红袍袖口。
“生人勿近。”
顿时,伍长前进的步伐随着音节的吐出僵硬在了半空中,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右脚都没有踏下去。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他之所以恐惧异常,是因为他很清楚那大红袍主人所言的生人勿近是什么意思,而且不是只有一层含义。
生人的含义可以包括陌生人,自然也包括活着的人。
伍长并没有为自己背弃使命而感到悔怅,相反,他很庆幸自己还活着。事实上,不要说自己微如尘埃的身份,即便是东京城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