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娆的确有些怕,但是当然并非怕的是与洛宁慕一同面对,而是……
——她常常在想,洛宁慕这般年轻气盛,会不会来日有后悔的那一天?
自从得到洛宁慕的回应,她就经常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只不过这念头也就转过一瞬,她又很快释然。毕竟,从一开始,她就从未想过这段有些奇异的感情会有什么结果。洛宁慕竟然能够了解并接受,本身就大出她的意料之外。因而,她只需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回应就好,至于以后,她不愿多想。
她只要竭尽所能,对她好,就是了。
说来……
就连这数年之后的再度相逢也是机缘巧合。
曲娆还记得,当初躲避在家的自己,偶遇洛宁慕的父皇文帝之时的场景。
那时她刚发作了一场“大病”,闭门不出静卧在床。也不知那一日文帝是怎么来了兴致,突然微服造访,说是要与曲家老太爷下几盘棋。家人素知她喜静,竟也无人来告知一声。到了午后,她本想歇个中觉,又觉得躺了几日太过气闷,就打发了丫鬟,披了件外衣一个人去园子里走一走散心。
谁知文帝正与曲老太爷在凉亭品茗。
既然撞上了,便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曲娆只好以扇遮面,缓步上前行礼,又想起文帝是洛宁慕的父皇,抬起头来便又多看了文帝几眼。当时具体的情形,曲娆已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大概是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小公主,曲娆触动了几分情肠,也没有在意其他。
可就过了几日,曲家便得到了文帝的几分暗示:要曲娆入宫。
曲娆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大概当时自己的表现有些异常,因而文帝误会了什么?再或者……文帝年纪渐大之后,对美色愈加沉迷之事,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那么,或者就是文帝的后宫里还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看起来病弱的女子,他觉得新鲜。
此事是曲夫人来与曲娆说的,三两句就说完了。
照曲夫人来看,曲娆虽然表面看起来柔弱,但自己女儿的秉性她还是很清楚的,她必定不会愿意进宫伺候那么一个沉迷于酒色,年纪又足以当她父亲的皇帝。当然,只要曲娆说一句不愿,曲夫人也早想了好几个主意来断绝文帝的念想。
然而——
“那就应下吧。”
曲娆只是稍稍沉思了片刻,竟然点了头。
若要问曲娆的想法,其实她倒是想得简单:她想入宫……去看看。
这些年来,曲娆当然早就听说了不少关于那位公主的事情:她性情有些骄横,但只因深受文帝宠爱,一向横行霸道惯了,日日都过得极为恣意,十二岁就定下了驸马高岳,人人都赞这是天作之合,必定成就一段佳话。唯一令她心伤之事,就是她的母后何皇后在前几年过逝了,听说她哭了几日几夜……
时日渐长,曲娆几乎不用去面对面地质问,也知道,洛宁慕早就将她忘记了,什么“驸马”,什么“约定”,不过是她小时候顽皮的几句戏言罢了。
那时的曲娆已经在想,也许,是到了该放下的时候。
可就在此时,却偏偏出了这么一桩巧合。
——那就入宫去看看。
也许看一看,就能了结这一个多年的心结。
谁知世事之变化,就连一向自信能揣度几分人心的曲娆,也没能猜到这之后的结果。
多年之后,曲娆再见洛宁慕,原本埋藏心底的“结”的确似乎“啪”的一声被解开了,但在那一个瞬间,她却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另一个冲动:想要走上去,拉住这个有些骄纵与刁蛮的小公主的手,永远都不要放开。
然而等到终于握住她的手,曲娆又觉得自己有些患得患失了。
看洛宁慕掷地有声地说要与洛千旸说个清楚的时候,曲娆当然是欣喜的,不过,她不是个很善于表达自己内心的人,最终,憋了许久,不知怎么回事,她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
“我们……似乎还有个一月之期的约定?”
这话一说出口,连曲娆自己也觉得有些煞风景。
洛宁慕听了,先是一愣,接着便有些恶气恶声地回了一句:“那就一个月之后说!”
再然后,憋闷得不行的长公主殿下洛宁慕气冲冲地走了,回了自己的羲和宫。
一踏进宫门,洛宁慕就看见酥月正在院子里一边转悠一边唉声叹气,也不知酥月在想什么想得入神,连跟在洛宁慕身后的翠星一直使眼色都没看见,转过头一下看见洛宁慕,大喊了一声“殿下”就冲了上来。
“又怎么了?”
“刚才殿下不在,皇后娘娘来了!”
酥月说得一惊一乍。
“她来干什么?”洛宁慕没什么好气。
“皇后娘娘说,两日之后皇上要在雍华楼设宴,请殿下养好身体,到时请一定前往……”酥月说得极为认真,但两只眼睛却转来转去,一下便出卖了她的内心。
“还有呢?”洛宁慕问。
“还有?”酥月摇头,“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洛宁慕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也没……”酥月被洛宁慕看得发毛,只得老老实实交代,“哦,皇后娘娘还说,到时会安排殿下与南疆王的位置近一点儿,好好制造一些机会,还……嗯,还说那南疆王人品才学都是一流,让殿下千万别……错失良缘。”
“哦。”
洛宁慕点了点头。
酥月却心想,这下糟了,若是不说南疆王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