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湄瞬间胃口全无,她总觉得詹父好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她似的……见她不动筷子,吴洱善只好将那只小碗拿过来,放到庄湄手边,并对詹父说:“谢谢詹叔叔。”
宴罢。
等候在温宅外的记者排着队进入宅内,容兰芝召集记者到前厅,开了一场室内的发布会,站在话筒前的容兰芝先是作了这样一翻致辞。
【首先,我感谢我所有老朋友们来参加我爱人的葬礼,幸亏他们来的时候都没问我,兰芝阿,你的丈夫不是早就入土为安了吗?你哪里再来第二个爱人呢?因为他们非要这么问我,那我可能就得老老实实的回答,这是我的第一个爱人。她是我的初恋。】
现场出现了第一阵掌声。
【我记得那时候是夏天,池子里全都开满了粉白相间的荷花,我和几个爱听戏的票友约了一起去听戏。听什么呢?《杜十娘》。我……就是在那个局上,见到了她。】容兰芝低头笑了笑,她眸光发亮,好像回到了那一刻,【毫无疑问,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我一向很自恋,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南方第一美人,哈哈。我们当时这些票友,就爱听完戏了,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当我听见她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当时……我心里就想,得了,就她了,我这辈子出生到现在,都是在找她。】
容兰芝又笑,底下的人多半以为容兰芝那位躺在灵堂的爱人,应该是个已经退隐的名伶之类的。
【我们认识了,我们脾气很相投,有聊不完的话题,我们都是年轻人,怀揣着对建设我们这个国家的梦想,也怀揣着一点青春……的热血。……我们常常一起玩,租个小画舫去游湖,我常常暗自准备特别多特别多的甜点,每次都换新花样,就期盼着她呀,能和我在湖中央多留一会儿,多说一句话。】
说到此处,容兰芝停顿了一下。
坐在沙发上的庄湄在紧紧握住拳头,那指甲已经掐进掌心里,她恨不得这一刻拿一把枪,当场崩了一脸情圣模样的容兰芝,更想崩了在场所有好像沉浸在容兰芝所描绘的美好过往中的人。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太幸运了,你可以喜欢男人,也可以喜欢女人,你还可以喜欢变性人,喜欢人妖……而在我们那个时代,在我最好的年华,同、性恋是一种罪恶,是一种犯罪,要被抓进去严刑拷打的,重一点坐牢去了。而我容兰芝就生在那个时代,法律禁止我喜欢女人。】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温禧,又看了一眼神色绷得如泰山压顶的庄湄,又感叹了一句,【你们太幸运。真的,很幸运。】
【我们被分开了,硬生生被分开。我甚至没有机会再去看她一眼,我甚至没来得及……】容兰芝哽咽着低下头去,【没、来得、及跟她说我好爱好爱她,我想带她走,我想和她结婚。我想给她幸福,我一定能给她幸福。】
现场安静下来,有不少长辈听到这里都很动容,他们有的甚至在暗自抹泪。
【我们中间没有再见面,其实好像明明只分开了七年零八个月二十四天,但是我知道,我们这辈子是被分开了。】容兰芝耸耸肩,【我结婚了,她也结婚了,七年零八个月二十天三小时以后,我再次见到她。可我发现,呵,我不知道跟她说什么了。】
容兰芝继续说着。
刚才一顿饭已经吃得温禧、詹半壁、吴洱善三人如履薄冰,现在这动人心弦的致辞同样搅得三个人提心吊胆,像是约好了一样,温禧和詹半壁都习惯性的站到庄湄身边去。
温禧干脆坐到庄湄身边,握住庄湄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她就快说完了。”
吴洱善也握住庄湄的手,可庄湄的手心全是汗,她浑身都在轻轻的颤抖,像是在隐忍这人世间的一切。
詹半壁站在庄湄身后,庄湄渐渐和一些真正动容的长辈们一样,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泪水模糊间,一个帕子从身后伸出来,庄湄回过头去,才发现詹半壁正心痛不已的看着她。
庄湄接过帕子,擦干眼泪,可她的眼泪珠子们就是不听她的话,一滴一滴落下来,以极快的速度染湿了詹半壁的帕子。
詹半壁的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似有若无的轻抚着她。
庄湄就这么坐在她们三人之间,强忍着听容兰芝这么一刀子一刀子的说下去。
【说到这里,我希望大家能给已故的薄徵焘薄总理一点掌声。】
詹谨怀旧坐在一旁,全南国上下,能在詹总理面前还敢提薄总理的,恐怕唯有如今丧偶的容兰芝,大家先头都不敢鼓掌,直到詹谨怀带头鼓了掌,所有人才附和着鼓掌。
【是薄先生力排众议,让我们南国成了咱们亚洲区第一个允许同性结婚,保障同性婚姻权益的国家,我们也是到现在为止的,唯一一个。】容兰芝仰起头,自己也鼓了鼓掌,【我感谢我的夫人这几年来,一直甘当我身后的绿叶,她把她生命中的最后这几年,全都给了我,我感谢她每天陪伴我,我记得这几年来的每一个清晨与夜晚。】
当容兰芝提到薄徵焘这三个字时,庄湄再也坐不下去了,她正要站起来,却被詹半壁按住,吴洱善小声说:“这里人太多,太闷了,我带她出去透透气。半壁……松手。”
詹立刻松了手,温禧不能离场,她们只能看着吴扶着庄湄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