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来的不算早,可正院中静悄悄的,竟是尚无一个人到来。
甄氏的大丫鬟春华走了来:“贾庶妃且坐一坐,昨儿小世子病情有些反复,王妃去看了一回,歇的晚,今儿起的有些迟了。”
“不敢催促王妃,我等着便是。”探春虽与甄氏有来往,可两人确实不熟,是盟友,却也互相防备。趁着这会儿清静,她开始梳理起郡王府的各样人。
没多久,其他三位庶妃侍妾们都陆续到了。
原本王府规矩是每天早起请安,自甄家出事,到甄氏彻底失宠,大权旁落高氏手中,府中问安的规矩便改为三天一回、十天一回、甚至半月一回,理由都是现成的,甄氏照料小世子辛苦,不宜过多搅扰。高氏自然无权做这等改动,乃是成郡王亲自说的,背后鼓动者不猜也知是谁。甄氏未尝没有恼恨过,但小世子要紧,确实没精力也没资本与高氏斗,只得步步后退。
原本未必有几个人将新入门的探春放在心上,可今儿一瞧,新来的贾庶妃娇艳明媚,好似一朵怒放的玫瑰花儿,又于昨夜刚承恩露,越发添了分难以言说的风情。底下这些侍妾庶妃们心下泛酸,生恐贾庶妃得了郡王恩宠,便一个个或明或暗的讥讽嘲笑,而探春身上容易被说嘴的地方太多,又都是外人知道的事情,辩也没法儿辩。
探春对于所有声音只是听着,静静端坐,不言不语。
那些人见她木头似的没反应,说了一会儿深觉无趣也就不说了。
甄氏在里头听着丫鬟秋实转述外头的情形,对探春的反应很满意:“以往便听母亲说贾家三姑娘很聪敏,处事精明干练,如今瞧着,竟还懂得藏拙,又忍得下屈辱。可见我没选错人。”
秋实知道她的打算,不大确信道:“贾庶妃别的都好,就是家世差了,况且分位又低,如何敢与高侧妃对上?便是对上了,怕是也没胜算。当初高侧妃还是庶妃的时候,那位乔庶妃何等受宠,结果还不是被高庶妃斗倒,可怜年纪轻轻就没了。”
“乔氏?”甄氏冷笑:“贾庶妃可她强多了。”
乔氏仗着郡王宠爱,仗着家世高过高氏,在与高氏相斗时过于高傲大意,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贾探春却不同,正是什么都没有,连条退路都没有,只能全力以赴,才越发可能得胜。
甄氏凭镜照了照,起身朝外走。
秋实道:“高侧妃与陈侧妃还没来。”
甄氏不以为意:“那二人何曾将我放在眼里,哪一回不是姗姗来迟,我竟是别问原由的好,省得那两个贱人嘴里吐出恶心我的话来。”
甄氏一出来,屋中诸人都静了声。
哪怕甄氏没了宠爱,手边摸不着管家权,却仍是皇家册封的郡王妃,且经历了家族覆灭,甄氏脸上再没笑过,板着脸冷冰冰的,一旦看着谁便令人觉得后背直起鸡皮疙瘩。除了两个侧妃,底下庶妃侍妾们本就怵她,更何况前不久有个侍妾才因顶撞了王妃而被杖责,二十大板下去人都废了。郡王得知后虽训了甄氏,可也仅仅是如此罢了,便是齐淑妃也只能召其入宫训责。底下人可不知郡王母子打着什么算盘,只知道王妃得罪不得,起码是她们得罪不起。
甄氏往上首一坐,也不问高陈二人为何未到,直说道:“贾庶妃既来了,敬茶吧。”
探春走上前跪下,已有丫鬟端了茶来,刚捧了茶要敬上,却听外面传来笑声:“哎哟,倒是我来的巧,再晚来半步竟是茶都敬完了。”
探春这会儿不好回头去看来人,也没人提醒,但从这番话以及来者姿态不难猜测,必是陈侧妃。陈侧妃虽与高氏同居侧妃之位,在家世出身各方面都比高氏胜上一筹,且膝下也有一子,偏生府里的管家权被郡王交到了高氏手里,心里岂能服气?陈氏是直接被指给成郡王做了侧妃,高氏却是庶妃升上来的,哪里比得了她?但如今不但郡王向着高氏,且宫里的齐淑妃也常说要她们二人和睦相处,言语之下的偏袒维护之意再明显不过。
陈侧妃一直记得甄氏给的那一巴掌,但很奇怪,分明是个失宠的人,偶尔挑刺儿挑衅还罢了,却无法做的再多。这使得陈侧妃不敢低估甄氏,平日里常不请安,劫了王妃要的东西等事都有,但真正再出手算计却是慎之又慎。
“继续。”甄氏只是看了陈氏一眼,再无多余的表情。
陈氏也不意外,往左边椅子一坐,便看探春。看着探春年轻娇艳的面容,陈氏微微恍惚,不自觉看向自己的手,哪怕保养得再好到底与年轻姑娘不同。她也是近三十的人了,如何比得过正值十八的姑娘,幸而她有子傍身。
探春先敬了甄氏,而后是陈氏。
“王妃恕罪,我来晚了。”高侧妃脚步略急的走来,欠身行礼请罪,脸上歉疚的表情亦十分真诚,只是不等甄氏表态,其便直起身,坐到了右边椅子里。此时高侧妃即便再言语亲和,也不会令人觉得温柔无害。
探春当然不敢小看高氏,恭敬奉了茶,又和其他三位庶妃相见,其他侍妾们齐齐上来拜见。王妃侧妃庶妃各个郡王府都是一样定例,区别只在侍妾和通房,成郡王府里有名分的侍妾就有八个,另有几个通房,那些连通房也算不上的亦有好几个,只是没资格过来罢了。
甄氏懒得看见高陈二人在跟前晃荡,规矩走完便推说乏了,端茶送客。
探春初来,可谓步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