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总容易细雨缠绵,好容易遇着好天气,城中纷纷出门踏青,欣赏春光。庄家三姑娘邀请了黛玉青筠,于是这日两人穿戴整齐,乘着马车先去庄家汇合,再齐齐出城。
城外有个十里坡,是个踏春赏景的好去处。
每年春天一到,满山坡种的桃树、梨树、杏树全都开了花,漫山遍野十分热闹,远有青山横卧,近有桑陌良田,在不远处还有座道观,香火亦是兴盛。庄家早一步派人到了,寻了个好地方铺陈东西,待姑娘们的马车一到,便能喝口热茶解渴歇脚。
林青筠自车上下来,迎面便是一片粉白相间的花海,不觉心旷神怡。
“真是:争花不待叶,密缀欲无条。”黛玉见了如此美景不由想起前人的诗,扶着紫鹃的手走到一株桃树底下,恰好几片粉白桃花经风吹落,粘在她发间衣角,而她今日又穿着条白绫子裙,越发衬得桃花红,裙子白,再配着如玉佳人,当真一幅画一般。
便是林青筠都笑着赞道:“朝朝期待仙人顾,日日桃花笑春风。忽闻仙踪一朝至,桃花人面分外红。”
刚念完便猛地收口,无意间竟念了那绢帕上题的诗。
那日忽见窗前案上一枝桃花压着一张题了字的绢帕,起先并未在意,可当看过帕子上的诗便猜到了几分。那帕子上的字迹清隽飘逸,笔锋转着间却暗藏锋芒,极具功力,绝非出自女子之手。与他有交集的男子实在有限,哪怕她并不自作多情,也不由得想到徒晏。
到底是皇帝钦封的亲王,又是皇后唯一的嫡子,哪能没点手段。
她倒不认为徒晏送桃花和诗是传达爱意,再试探过房中丫头,皆无人有异常之后,便明白对方意思。这东西总不会凭空出现,可送东西的人却如同隐身,或是对方一直藏身于暗处看着她呢。
思及此,林青筠难免厌恶,但对于徒晏肯坦白此事,倒犯了疑。他若不说谁知道?便是猜到了又如何?说了却容易惹她反感。
如今两人婚事并未正式下旨,黛玉并不知情,所以青筠便没说此事。
“姐姐想什么呢?”黛玉唤了两声。
“哦,没什么,只是看花看的入迷。”林青筠随口扯几句敷衍过去,与她一道走到庄家几位姑娘跟前。
年轻姑娘们外出踏春,除了欣赏□□,便是作诗吟对。正热闹,忽有人扬声问道:“这是谁家的马车?挡道了,快快挪开!”
几人抬眼去望,庄诗雨的丫鬟春杏皱眉道:“姑娘,是咱们家的车。咱家的马车都是靠着路边停放,路那么宽,根本不会挡着后面来的车。那辆车里坐的是谁呀,那么霸道!”
林青筠也瞧见了,确实,这里虽是乡野间,或许是为着每年踏春或果子成熟后方便出运的原因,道路都是每年翻修,能并排走两辆车。后面那辆新来的马车只要行的慢些,即使不挪车也不碍事,可看他们闹的样子,只怕是不乐意。
庄诗雨道:“都是出城踏青,闹出火气倒不好,既然别人说咱们的车挡了路,挪一挪便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春杏虽不乐意,但还是领命去和护送来的护院说了。
庄家的马车一挪,原本还有许多家的马车也跟着挪了,但春杏却看的更清楚,还有几家的车没挪呢,对方非但不恼,还连连陪笑小心翼翼错车过去。春杏一打听那是哪几家,又知道了车内人的身份,更是恼了。
春杏跑回来气呼呼的说道:“可真会看人下菜碟儿,咱们的车就挡了,永嘉大公主、惠安郡主、罗大学士家、刘尚书家的车怎么就不说请着挪一挪呢?”
林青筠听到永嘉大公主的名字微微一怔。
大公主乃是中宫嫡长女,徒晏同胞长姐,比其年长十岁,出嫁已有十三四年。大公主所嫁的驸马乃是忠毅公府长房嫡长孙,忠毅公乃是太上皇嫡皇后的弟弟,废太子的亲舅舅,在十五年前整个忠毅公府已随着太子谋逆而被夺爵抄家,成年男丁皆被处死,剩下妇孺流放岭南。然而太上皇到底念着旧情,只将太子圈禁,又以忠毅公府嫡长孙与当时只是郡主的大公主有婚约为由放了出来,亲自赐两人完婚,可惜大驸马在牢里伤了根基,又挂心流放岭南的家人,没几年便病死了。所幸大公主育有一双儿女,如今公主长子已满十三岁,女儿也有十岁,早早便被皇帝封为安乐郡主,皆十分出众。
“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急脾气,在家就罢了,在外面就少惹些事吧。”庄诗雨虽是如此说,却并未真的苛责。虽说春杏性子上急了些,却难得做事爽利细致,忠心勤恳也是头一份儿,况且又是自小伴着一处长大的情分,自然待着与旁的丫鬟不同。
庄诗香好奇问道:“春杏,那是谁家马车?”
春杏见问,倒把声音放低了:“打听了,说是左都御史赵家的车,车内是赵家长房的大姑娘。”
黛玉点点头:“我也听过赵家,赵御史有两子,两房所出皆是男丁,赵大姑娘是三代以来唯一的女孩儿,又自小聪慧,诗书很出众,十分得赵御史喜爱。赵家与荣国府有些来往,只是我并未见过那位赵姑娘。”
林青筠注意到庄家几位姑娘相互交换了眼色,显然也是知道赵家的,只是未必是好名声。也是,庄大老爷如今做的官便是左佥都御使,赵御史是其直属上封,赵家的人员等事怎么能不打听。
庄诗香是个藏不住话的,跑到青筠与黛玉跟前悄声道:“这话我只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