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了我的孩子!你杀了我的孩子!”钟友诚一步步逼近着韩海涛,挂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在了韩海涛渐渐苍白的脸上。
“没有!我没有!那只是一个意外!并且,那也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韩海涛一面往后退着,一面辩解着。
“你杀了我的孩子!你杀了我的孩子!”钟友诚只这么悲愤地说着,魔怔了一般。
“我没有!没有!”韩海涛仍旧这么坚持地说着,再不想和钟友诚费什么口舌,“我和你也说不明白,你还是让小雪来和我说话吧!”
“你杀了我的孩子!你杀了我的孩子!”钟友诚再一次重复了这样的话之后,眼睛里的血丝一根根迸裂,流出了一滴滴的血泪。
血泪划过钟友诚瘦骨嶙峋的脸庞,再滴落到地面,个个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
响声敲击着韩海涛的心脏,让韩海涛头一回因为面前的这一个男人,产生了恐惧。
贫瘠的钟友诚的脸庞,很快就给血泪染成了红色,而钟友诚的嘴里,依然如故:“你杀了我的孩子!你杀了我的孩子!”
韩海涛一把推向了钟友诚,却好像只推在了一根木桩上。
钟友诚纹丝不动,除了血泪还在淌着,就还是嘴里那样的控诉。
“我没有!我没有!”韩海涛大声地嚷着,再要向钟友诚推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沾满了殷红的血液。
“没有!我没有!”韩海涛把自己颤抖了的手举到了面前,殷红的血液,自指缝间缓缓地流着,渐渐,成为了更加瘆人的暗红。
韩海涛越发感到害怕,再向后退着身子,冷不防,却又撞到了什么。
“你还我的孩子。”韩海涛的身后,又发出了这样的既让他熟悉,又使他陌生的声音。
韩海涛的心脏,猛地往起一缩,知道这既让他熟悉,又使他陌生的声音,是黎小雪的。
“你还我的孩子。”黎小雪的声音再度响起。
韩海涛缓缓地转过了身,再看自己心爱的女人,不禁,又吓了一跳。
黎小雪的一张脸,不是韩海涛极力地辨析的话,已经不能认出。
几乎是干枯了的面皮,尽管还留存有往昔的几分美丽,也是残花败柳,不忍直视。
韩海涛心痛着:“小雪,你怎么……”
“你还我的孩子。”黎小雪只是说。
韩海涛的心更好像给一把刀子狠狠地剜着:“你也觉得,是我害了你的孩子吗?”
黎小雪也魔怔了一样,嘴里面发出的,只有这一种声音:“你还我的孩子。”
“既然,你也这样以为,”韩海涛叹息了一声,“我宁愿你来处置。你说,让我怎么办吧?”
“你还我的孩子。”黎小雪再无他求。
“我……”韩海涛不知所措。
“你杀了我们的孩子!你杀了我们的孩子!”钟友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韩海涛对这样的声音,倒还要辩解几分,黎小雪又接了上来:?“你还我的孩子。”
韩海涛的脑子里嗡嗡地,一万只苍蝇飞着一样。
“小雪!我也知道你孩子没了,有我推卸不掉的责任。我也不想和你再辩解什么,——任何的辩解,也弥补不了你心灵上的创伤。我唯一还想和你说明的是,我真的无意伤害你分毫,自始至终,我也只想着你好。那到底是一个生命,一个生命逝去了,任谁也都挽回不来的。你想我怎么样,你就说好了。为了你,我韩海涛命都可以不要。”
“你还我的孩子。”黎小雪口气依然,一双眼睛,一点点地,也蜘蛛织网一样,布满了血丝。
“小雪!”韩海涛惊叫一声,抓住了黎小雪的胳膊。
血丝继续扩张,直至一片红色,两行血泪也淌出。
韩海涛痛不欲生地,叫着问:“小雪,你要杀要剐,都可以,为什么,却是这样?”
“你还我的孩子。”黎小雪还说着,枯干的面皮,忽然又一点点皴裂!
“小雪!”韩海涛叫着,整个儿的身子忽地往下一坠,再用力地挣时,却抓了一床被子在手里。
原来,又是一场噩梦。
韩海涛有如行尸走肉一样,从医院里回来,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悔恨交加的泪水,湿透了他的枕巾之后,这样的梦,恍惚而至。
“小雪!”心里面又这么叫了一声之后的他,痛苦地,把拳头一下下地砸到了床面。
直把浑身的力气砸尽了,他又哭着:“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我这样伤害了你,你为什么不打也不骂我?你打我骂我,我的心才会更好受一些啊。你只想让我背负着永远的愧疚吗?其实,你就是打我骂我,我的愧疚,也不会减少半分,我这一生一世,只会在这样的愧疚中度过。我只想,你打了我,骂了我,你的心里会好受一些,——哦,不,你的心里怎么还会好受呢?为什么会这样?早知道会这样,我断然不会和他发生任何的争执!我韩海涛最不愿伤害的你,为什么,只让我一次次地伤害?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韩海涛还这样一声声地问着,房门就给人敲响了。
——极其冷峻的敲门声。这样的声音,韩海涛从来也没有经历过。
“谁?”韩海涛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
“公安局的!有一个案子,请你配合我们回去调查一下。”门外的说话声,和敲门声一样地冷峻。
韩海涛心里面明镜似的,还是问:“什么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