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姑墨城中。
哈迪力愁眉不展,独自喝了几杯闷酒,信步在后花园中闲逛,身后只有贝瓦王公和王储珈谛相陪。
哈迪力走到湖边草木雕琢而成的神鹿边,拈起一片叶子在掌心揉碎,突然询问贝瓦王公道:“使者是什么时候遣出去的,怎么现在还没有回讯?”
贝瓦王公赔笑道:“昨天上午离开的,老夫再三叮嘱要速去速回,按理说这会儿也应该返回城中,又或许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一阵,也未可知。”
哈迪力知道西域诸国如今乱象纷呈,各股马贼势力趁机不断四处劫掠,使者绕路远行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哈迪力的眼皮一个劲儿的跳,似乎总觉得有不好的事会发生,始终坐立不安。
珈谛一向与杨桓交好,见哈迪力对杨桓生出疑心,于是委婉劝道:“最近市坊间有一些传闻,儿臣也略有知晓,只是这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毕竟当不得真,父王这样急着召离火王公和孔将军回国,会不会太草率了一些?”
哈迪力并非昏君,也知道这件事做得有欠考虑,挥手示意贝瓦王公退下,这才语重心长朝珈谛道:“你是我哈迪力的儿子,以后要接掌我姑墨一国,熟不知防人之心不可无。杨桓年纪轻轻,便展现出惊人的智计手段,这样的人连父王都感觉到难以驾驭,如果任由其丰满了羽翼,留给你做了肱骨之臣,你又能拿什么来压制于他?”
珈谛闭口不言,面上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被哈迪力捕捉在眼里,忧心忡忡道:“那个孔隐亦是少年英才,一向以杨桓马首是瞻,他们两个一文一武,无论落在哪一个国家,都能迅速崛起。只是你有没有考虑到,若是将我国中军政大权尽数交予他二人打理,万一他们生出反意,试问又有谁能够制住他们?是我?是你?还是我姑墨国中那些老掉了牙齿的昏聩王公官员?”
珈谛觉得哈迪力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还是据理力争道:“父王所说,儿臣深以为然。只是儿臣觉得杨桓和孔隐并非宵小之辈,若是其心怀不轨,恐怕也不会在我姑墨国生死存亡之际挺身而出,拯救我姑墨子民于水火,难道这还说明不了他们两个心地纯良吗?”
哈迪力摇了摇头:“王儿,你待人毫无二心,秉性良善,本是好事。不过这个世上最难猜测的,便是人心。君不见前朝往事,有多少人可以共历磨难,却不能同享富贵,又有哪个男人不喜欢权利和财富,你还是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
珈谛见哈迪力心意已决,不敢再出言规劝,只是试探问道:“相信杨桓和孔隐不日便会回到我姑墨,到时候父王又要如何对待他们呢?”
哈迪力笑道:“王儿不必多心,父王虽然对此二人生出疑忌,只不过是防患于未然,并不是想对他们两个怎么样。我姑墨一向富庶,如果他们想从此做个悠闲的富家翁,或是干脆要离开姑墨,父王一定会不惜钱财资助,因为此二人毕竟对我姑墨有恩,父王定然不会做出兔死狗烹之事。”
珈谛面露喜色,不过还是犹豫道:“既如此说,父王不如加倍封赏杨桓土地金银,让他生活在我姑墨城中,王儿也好早晚看觑交往。只是我姑墨刚刚站稳了脚跟,国中兵士亦需要孔隐操练,难道要把孔隐的将军职位一并撤了去吗?”
哈迪力叹息一声:“本王亦想继续使孔隐为我所用,只是孔隐杨桓乃是一体兄弟,杨桓心思聪敏,定然已看出本王忌惮之意,孔隐是否能为我所用,就要看个人的缘分和想法了。”
父子二人正聊着,一名宫人急匆匆的走过来,垂首向哈迪力禀报道:“启禀国主,城中有消息传来,说是守在孔家附近的护卫均被人杀死,乱刀分尸,惨不忍睹,孔家母女亦然不知所踪……”
哈迪力大惊道:“什么时候的事?”
宫人恭声回禀道:“就在刚刚,还是孔家的邻居嗅到了血腥味,才及时禀告于巡城卫队知晓,司务署亨琼大人已经带人赶过去了。”
哈迪力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亲自带人前去看看,前脚还没出王宫,便有士兵飞马来报,说是离火王公杨桓的领地遭遇马贼袭击,将羊群和骆驼尽数夺走,牧人死伤殆尽,唯有洛兰的父亲乔塞提被马贼掳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哈迪力呆立半晌,终于重重叹了口气:“杨桓和孔隐终于做出了选择,也罢,随他们去吧。”
贝瓦王公刚刚在花园门外获此消息,焦急的跑了过来,正好听到哈迪力的一声叹息,不由得急切道:“国主,可是那一千天罚军……”
哈迪力突然暴怒道:“别跟我提什么天罚军,本王现在还能怎么样?率军冲去碎叶城将天罚军从杨桓手中讨要回来吗?我姑墨刚从血火刀兵中喘息过来,还能禁得起再一次战争吗?”
贝瓦王公被哈迪力吓了一跳,连忙劝解哈迪力暂息狂怒。珈谛心中震骇丝毫不下于哈迪力,朝贝瓦王公使了个眼色,拉着贝瓦一同退了下去。哈迪力如同一头受伤的雄狮,在草地上辗转转了半天圈子,突然将头上王冠狠狠摔在地上:“杨桓,你好,孔隐,你好。就算你们想远走高飞,为什么要吞掉我苦心经营的一千精锐天罚军,为什么又要杀我军士夺走家眷,你们简直是在抽我哈迪力的耳光!”
此时,带上了人皮面具的杨桓扮作寻常商人,刚刚带领念雪等人进入姑墨城,见到城门处的守卫比平时多了数倍,而且往来巡逻的司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