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日头一天比一天高,袁夫人也一天比一天忙,得知了自家相公可能真的要放外任,她立即开始动手整理俗务,一方面盘点规划京中各项产业生意,一方面又安排随行人员和各色行装。书衡瞧她实在忙不过来,便主动帮她看账册,登记名单,查看各色箱笼包裹。
卫家四舅终究没有接顺天府的差事,反倒进了都察院。御史这个官向来不怎么好当,挂的是拾遗补缺充当圣人耳目的名义,干的却是专管挑刺得罪人的活儿。臣子在皇帝面前的形象向来都很重要,专门挑刺的人自然不会讨喜,历来“面刺寡人之过”的都没有好下场,哪怕连魏征都不例外。活着时候能跟唐太宗一起留下一段君臣佳话,死了之后,还不是被砸了碑。书衡晓得这个事情后,心里便有些突突,但看袁夫人却神色如常,浑不在意,心里暗叹自己果然还是欠缺些见识。
书衡装点几车行李由府丁现行出发,自己进了宫与贵妃和小四告别。
袁贵妃又整治了一桌子好菜招待她。荷香糯米鸡,樱桃小炒肉,燕窝红白鸭子,清蒸鲈鱼-----
书衡站起身来,亲自执起梅花连福纹银胎自斟壶给贵妃满上一杯:“姑母,衡儿敬您。接下来怕是有三四年见不到了,您可不要太想我哟。”
袁妃眸中隐约有泪,正是满满一腔离情别绪,被她这么一讲,又撑不住笑了:“衡儿这么乖巧,姑母怎么会不想?夫人可是太忙了?也没有把御儿抱进来。”
书衡忙道:“我母亲这几天尽招呼各路亲朋了,单手忠义伯府老太太就叫她去了好几回。御哥儿那天吃了片西瓜,只有一点点,但是拉肚子了,如今刚大好,所以就没有抱进来。”
袁妃笑道:“山高路远,娇儿弱小,我原说干脆留下来,放在昭仁宫我养着,但夫人舍不得,终究没依。”
书衡心里思索了一番,觉得非常有道理。又没有飞机有没有高铁,一路颠簸人困马乏,大人都要掉几斤肉,何况小孩。如果真要样,跟皇帝和太后皇后打声招呼便是,这种事情又与她们无害,想来不会为难。
她正考虑可行性,袁妃却瞅着她笑:“衡儿生的这般美貌,又这般灵慧,也难怪被那么多人盯着。”
然而,枉费了重本学历加成,学着琴棋书画的书衡却在连续几件事后已发现自己的天真和幼稚,袁国公评价到位,她就是个被顺心如意的生活宠着的“小春天”,其实很多时候都很没用。所以,如今听到灵慧颇觉难为情。
不过她没有时间在这方面愧疚了,很明显袁妃娘娘后半句话里有话,在暗示着什么。
书衡可没有心情去猜,索性一问到底:“贵妃又开我的玩笑了,我才多大呀,京城里有那么多正当年华的好姑娘呢。”
袁妃笑道:“也难怪你不晓得,这种事有谁会给小孩子讲的。英国公诰命,寿昌伯夫人,那些就不说了,连寿康长公主,都隐约透出些消息。连你曾外祖母也不闲着,否则眼看夫人出发在际,正是事多,她老人家怎么三天两头的派人请?”
书衡如同被雷击中,内心世界翻滚过一万头羊驼。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恋童?她竟然像一块鲜嫩可口的羊肉一样被人盯着!竟然连忠义伯府那个总给她塞糖果的女版圣诞老人都不例外。当然不能说盯着的是她,应该是她背后的定国公府。书衡觉得头要冒烟了-----我是过客,请放过!
袁妃看她懵圈的模样,笑着拍拍她的头:“放心放心。只要陛下不犯浑干下旨赐婚这种事,其他一切,国公,夫人还有我都能给你挡了。你只管练你的字绣你的花,别人怎么较劲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全当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过怎么过。”
书衡还在震惊中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袁妃娘娘却把她拉进了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脊背:“衡儿骨条子好,再次见面就是大姑娘了,到时候看中的人就更多了。若非-----哎,我还想把你留给小四呢。”
书衡豁然一震,心思一转,便听出了弦外之音:贵妃姑母是看她跟小四走的太近了,两个小孩玩的太好了些,担心真的生出些情愫,起那些异样心思。她是含蓄而委婉的提醒书衡不要把功夫用在四皇子身上。大家族处事,一条重要原则就是利益最大化,或许四皇子的未来袁妃早有安排。
书衡原本有些恼怒,这样想我,未免看低了我,我对小四好,实在是因为这小孩本来就讨人喜欢,况且又是一家子。
但怒气倏尔便消散了。袁妃娘娘轻轻摸着她的面颊,眼神中依旧满是慈爱。她特意挑了这个时候来说,一则是两个孩子大了,要打预防针,二则是分别在际,便是真伤心了,也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疗伤------距离是最强大的东西,再浓密的情感都能淡化掉。
思虑周到,用心良苦呀。
为什么要生气呢,想通了的书衡忽然觉得可笑。皇宫真不是个好地方,大宅也不是好地方,大家都活的小心翼翼,步步惊心。她轻轻握住袁妃的手按着自己的面庞,满面童真的笑:“昀皇子殿下是我的小哥哥,定国公的外甥,又长得这般俊俏,将来不晓得迷倒多少小姑娘呢,我倒要预备着擦亮眼睛找个好嫂嫂。”
袁妃娘娘微微勾了勾唇,命彩云捧了个红漆雕如意小盒子过来:“这朵玉莲花是我从佛祖那里求来,请佛爷开过光的,保佑衡儿-----”
“福寿绵延,逢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