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府在上京城的外三街。阁老府并不比国公府轩昂壮丽,尤其申阁老两袖清风本就清贫。听说太子妃驾到,卫玉琴和她婆婆还有小姑子一起接了出来。那申老太太已经四十多岁但看上去与太后一般年纪,莫说是李妃袁妃,连不大看重保养的皇后都差得远了。眼角的皱纹拽下来都能纺线了。她薄面一张,发际线微高,脱发有点厉害,脑门大个闪亮。
书衡看到她的一刹那忍不住想难道她是眼红卫玉琴的头发?所以处处看这豪门儿媳不顺眼?
这申老太太也有意思,听说太子妃嫁到,急急忙忙穿好绫罗绸缎戴了钗环镯子当先跪下。书衡心里掰扯一番,表姐的婆母也算自个儿长辈不敢受全礼怕折寿,忙命蜜糖搀扶起来。“老人家不必多礼。”
书衡照旧送见面礼于长辈。一根镶嵌着珊瑚珠的沉香拐杖握在手里,老太太的腰杆瞬间直了许多,爱不释手的摩挲,倒像是抱着自个儿大孙子。
书衡一斜眼看到她身边跟着一个铁锈红衫子暗香色撒脚裤的小女孩,梳着一对圆髻,长相倒也罢了,不过白净些,就是眼睛看人的时候带着点令人生厌的忽灵。再想想卫玉琴往日的描述,书衡难以对她示好,便假装没看见,眼角也不低一低的就迈了过去。
卫玉琴笑着走过来携住书衡的手:“怎么今儿到来了?”
“天气正好,我闲着无事,就出来走走,你别觉得招待我麻烦就好了。”
“岂敢岂敢,太子妃愿意来,寒舍蓬荜生辉呢。”
两人拉着手亲亲热热的走进去,卫玉琴自觉风光又感动。她快要苦闷死了,终于有个人来陪她解解闷。她娘家人不能常来的,也不好总是出面,免得牵连上“仗势欺人”的名声,豪门女儿嫁了寒门小子,男女两边的压力可是一样的大。但书衡就没有这样的顾忌了,她是表妹,却是皇家人。
卫玉琴单独有间小院,书衡一路走去,没看到什么华贵的摆设,假山流泉大屏风隔断都无,单种着两架子花,养着两笼鸟,放着一组整石桌凳。按下诧异走进屋内,也没有见到什么精致的陈设。当初闺中爱的水晶花囊,白玉立鹤花盘,还有那三层九格子的海棠式乌木填金大梳妆匣----那可是卫玉琴最喜欢的东西了,如今却全然看不到。
她还穿着家常的秋香色碎花小袄,系着家常玉色飘叶绫罗裙,头上梳了个常规弯月髻,略戴着一支水蓝色绒花一支细长金扁簪。书衡微微皱眉:“姐姐也太朴素了些,是当了娘得庄重起来,但也不用到这个地步吧?”
卫玉琴苦笑,开柜子拿出一个木盒子,倒了茶叶沏茶,又重新收好:“妹妹哪里晓得,我这会儿的日子可不如当初自在。”
书衡看看那桌上显有的茶叶,那定然是寻常待客的,这会儿捧出来的该是金贵的体己茶。她捧起茶杯晃了一晃,凑过去压低了声音:“怎么?一堆人盯着你的东西吗?”
卫玉琴苦笑:“单我用好的,他们不用,我觉得不自在。要自己管家把大家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却又念叨‘富由勤俭败由奢’说什么家财再大搁不住花,要勤俭持家。相公是苦过的,他觉得节俭总没错,也不大放在心上。”
书衡皱眉:“那你只管用你的,让她们节俭去。”
卫玉琴摇头:“她们不用,但盯着,议论着。我难受呢。以前穿缂丝的本就正常,现在穿一件却被人盯着看。我索性省些事吧。”
书衡忍不住道:“那就让她们看呗,你的东西都是真的,经得起仔细看。”
卫玉琴失笑:“瞧你说的,不是这个理,在这家里,扎眼!”
大闺女现在三个多月了,又白又胖,嫩豆腐似的脸蛋,水汪汪的一双眼,软软暖暖的身子让书衡爱不释手抱了又抱,那珍珠链球逗她玩:“表姨疼你哦,咱妞妞最棒了。”这么喜人的闺女婆婆咋会看不上呢?书衡恨不得敲开她的脑壳,把重男轻女思想给抠出来。
她又拿出一个荷包放进大闺女的包袱里,那荷包是金银线错丝金红二色绣灵芝白兔,还缀着明珠吊着金片,一看做工就知道不同一般,卫玉琴一摸,那里头又有金猪一对儿金鱼一双,似乎还有一只锁子。当即笑道:“我知道你是个财主,可是这也大方的太过头了点。还记不记得满月时候你送的啥?珍宝绫的布料,哪有给小婴儿送珍宝绫呢?你除外,那是贵妃娘娘赐你的。还送一整套珍珠头面,这才多大点人儿,你就送头面,她要戴起,还得十年呢。哎,你不知道送来时候我那婆婆和樱姑的表情----啧啧,不得不说,我那时候真是觉得有你这表妹,太幸运。”
书衡也笑:“大闺女合了我的眼缘,我就是要宠,别人可管不着。”
“对,我那婆婆还说要把布料头面留着,将来有孙子,花钱的地方多了。我就觉得好笑,难道我生了儿子就苛待不给花用了,非得来夺闺女的吗?我当场就说了,这东西本是王妃送给大妞的,那谁都拿不走。”
卫玉琴叹息:“她也不是真觉得我会养不活儿子,就是亏着女儿便宜男丁已经是她的习惯了。话说回来,要不是当初亏欠大姑子亏欠的太多,她现在也不会良心不安,把那外孙女养在身边了。”
樱姑?书衡摇头:“那姑娘可不像个省心的。”
“是的嘛,我婆婆虽然差劲,但她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一切好的都留给儿子孙子,所以我的嫁妆她不眼馋,反正早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