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替昭后理了理被子,手离开的时候听见昭后咕哝了一声,喊的却是昭帝的名字,顿时心底又涌出无数的滋味,然而到了最后也只是收回了手,站了一会儿,转身而去。
外面月明星稀,夜里已经有蝉在鸣叫,不知不觉,六月将尽,七月流火。
宋晚致低头,看见黑暗中一个小东西站在那里,一双古井不波的狐狸眼看着她。
宋晚致走过去,将它抱了起来。
“你在等我吗?谢谢。”
人有时候总会生出莫名的孤独感,然而,却总有陪伴。
——
宋晚致常常会抬起自己的手指,大概是那所谓的“龙之精血”的作用,即便是苏梦忱不在身边,她依然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
那是一种鲜明而温暖的印记。
于是,等待和思念也显得不那么难熬,大概是知道有个人在远方,从未丢失,心心念念,却不必沉沦。
而七八月的时光被夹在苏梦忱寄来的书信里寄来,那些经年的客路也显得异样的温柔。
有时候写的是路中所见的人事,有时候写的是夕阳下的一缕薄光,而有时候青鸟衔来的,不是信笺,而是一枝将要枯萎的花,更有的时候,落到她手上的,不过是一片雪白的宣纸上那翩若惊鸿的两个字——晚致。
晚致。晚致。晚致。
似乎辗转流离间,也能感受到这两个字从男子的口里吐出,如捻破刹那的春息,于咫尺间化为一朵花,在心间慢慢的绽放。
于是见着这些字也会缓缓的溢出微微笑来。
不必去过问他办的事情怎么样,因为知道,无论结果如何,都只是让自己走过的路途不必后悔罢了。
而呆在昭后的身边,对她而言,不过是日常的琐事,整个国家都以一种既定的轨道慢慢的向前,而除了那些关于国家政务之外的事情外,昭后会拉着她去看日出,她说她不看日落,只看日出,有时候会和她一起下一盘棋,昭后的棋艺一般,只是走得心态平和,一子落下满盘皆输却也只淡淡笑着掠过,而更有的时候,她会握住她的手,嘱咐她穿好衣服,睡好觉,吃好东西。
那个时候,她看向宋晚致的目光,宛如一个母亲。
就像当初她落入神殿的寒渊里冻得三天三夜不醒来,她在床前握住她的手,急的眼泪都落了下来,一滴滴滚烫的打在她的手腕上,热烙至今。
以前觉得和昭后的相处不多,但是现在想来,却突然间发现,那些点点滴滴的小事,再回首,却似乎成了记忆里最让人难以割舍的部分。
——
九月来临的时候,昭后拿着走着沉沉不语,宋晚致替昭后端上一口一杯苦茶,轻轻的放到她面前。
“出了什么事儿?”宋晚致开口问道。
昭后站了起来,然后将奏折扔在了桌案上。
宋晚致垂眸一看,却是有关昭国的军队,昭国因为有耶河为屏障,外面的地方无法进行侵略,所以近三百年来,昭国根本没有大型的战事。
但是在昭国之外,毕竟还有许多小族,他们各自为政,却也依附昭国,只需要每年给昭国献上供奉就可以。而现在事情却颇为不太平,因为在昭国西北,有两个小族不知道用什么笼络了驻守的一处军队,竟然在开始在偏僻处不断的开辟自己的版图,这显然有国中国的心思。
任何一个有作为的执政者,都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昭后看着宋晚致,开口道:“这件事,现在还需要你去一趟,拿着圣旨去,能不动武,还是不要动武的好。”
宋晚致微笑道:“游思知道了。”
昭后拿了旁边搁着的一个茶壶,然后替宋晚致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路上,注意身体。”
宋晚致双手接过,微微一笑,看着那一杯清茶,最终还是喝入口中。
她转身,略微走了几步,便被昭后叫住:“过来,孩子。”
宋晚致停下,然后回头,走了过去。
昭后站在石阶上,拔下自己发上的乌木簪子,然后将宋晚致发上的那根玉簪收了起来,接着将她的发挽了起来,用自己的这支乌木簪子挽住。
“没什么可以送你的了,记住,赶在年底回来,年底有千秋宴,那是昭国最热闹的时候。”
宋晚致微笑着点了点头。
昭后摸了摸她的发:“去吧。”
宋晚致对着她弯了弯腰,接着,拿着圣旨,向着外面走去。
少女的背影在昭后的面前渐渐的远离,她看着她,注目着她离开,抬起手来,似乎还能感受到少女那柔软的发。
依稀如旧时。
然而,她最终只是背负着手,然后站在了那里,站在这空荡荡的皇宫里,看着自己的曾经伴随着宋晚致的离开而彻底的消失不见。
悲欢离合,人之常情。
生老病死,人之所欲。
还是,不要看透的好呀。
——
神殿里,青烟袅袅,山峰穿插而出,小亭独立。
有人站在那里。
“你觉得,她会死吗?”
“这要看,昭后会不会动手了。”
“她呀,她有什么舍不得的呢?你可别忘了,当初,若非她的儿子,宋晚致这条命,恐怕早就不在了。”
“是呀,谁能想到,那样一个皇后,竟然能亲手将自己的夫君害死,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管,而养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