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无云的天空更显湛蓝,雪峰之颠也染上了一层靛意。一望无际的草原,绿草如浪,间或点缀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色彩缤纷,令人迷醉。在雪山下,长河畔,丛林里,随处都可见成群结队的牛羊骏马,还有那放牧的年轻男女。马儿互相追逐,年轻男女也在互相嬉戏,鞭梢响声与嘹亮歌声响彻草原。
那座白色巨石城堡,就矗立在蓝天之下,雪山之旁,草原之上。
此刻,白色城堡上下站满了人,各色旗帜飞扬。令人惊异的是,这座一点也不像汉朝建筑的城堡,城上的旗帜,却全是汉朝幡旗。不光有龙虎朱雀等图形,好多旗面上还有明显的汉字,诸如“汉”、“张”等文字,比比皆是。
看到迎风猎猎的五色汉旗,从东边地平线出现的一支长长车马队伍发出响彻天地的欢呼。同样,白色城堡上下的人群,也发出震天价应和声。
车马队伍中间,一辆白色彩绘的马车车帘掀开,现出昭君那略带疲惫,却满是喜悦的面庞。
青琰策马靠近,难掩激动:“夫人,到了!”
“是啊……整整两个月,终于到了。”昭君凝望着那白色城堡,眼里有雾气漾起。蓦然,她浑身一震,眼眸亮起来。
几乎同时,前面开路的公孙覆飞驰而来,边跑边高呼:“君侯亲自出城迎接诸位!”
随着公孙覆的喊声,远远出现一队人马。随着人马渐近,“大汉使节、富平侯张”的旗帜分外惹眼。阳光灿烂,大旗之下,那白色骏马上的身影仿佛披上一层金光,踏着绿浪而来。
昭君泪如泉涌,青琰眼眶通红。数百汉民,望泣而拜。
建始二年四月末,历经磨难的第一批河东汉民,历时二载,跋涉数万里,终于抵达摘星城。出发时的七百多人,抵达时不过五百余人。虽然人数很少,并未能对摘星城的发展带来多大动力,但他们的到来,却有着深远意义。这是大汉移民的足迹,第一次延伸到万里之外。而移民们所趟出的这一条远徙之路,也为后继汉民源源不断的迁徙奠定了基础。
当第二次上千人,第三次数千人,第四次……直到后来摘星城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汉之城”,人们不会忘记,最开始时,那七百汉民的筚路蓝缕……
汉民的到来,让张放更忙了。好在他是拥有近乎无穷精力的人,错非如此,很难想象,他只靠两三个助手,就把若大一个商贸城治理得井井有条,同时还能平衡城内诸势力的各种利益,使摘星城度过最艰难的一段发展时期。
张放不是个天生的政治家,也没有多少管理经验,发展初期的摘星城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练手机会。在汉民抵达之前,他已经积累了一年多的治理经验,初步达到了县令水准。当第一批汉民涌入后,张放已经能够应对裕余了。
眼下张放首先面临的,是汉民的归属感问题。
不可否认,这些离开故土,远涉万里的汉民,绝大部分人都不想来这个摘星城。自古移民实边,从来没有自愿一说,哪怕有无偿土地与牛羊的诱惑。西域都护府就是个最好的例子,都开府几十年了,真要干仗,也没能拉出多少人,主力还得靠征召周边城廓诸国。当然,这里面也有朝廷怕尾大不掉的原因。
张放能做的,只有尽快将当初对汉民的承诺兑现,把住房、土地、生产工具、畜力分配到位,尽快使汉民融入这里的生活。后世华人遍世界足以证明,汉人无论到哪里,都能顽强生存,繁衍生息。
张放现在考虑,下次要人,可能要倾向于“谪戍”,也就是找国内犯了罪的那一类人。这类人冒险性与攻击性更强一些,适合组建骑军。
“摘星城的吸金力是无可置疑的,摘星城的容纳力也足够,眼下我们缺的只是人——准确的说,是汉人。”
在旧宫议事厅里,一张由六张桌子拼成的硕大椭圆形巨桌置于正中,上首只坐一人,张放。两侧一溜而下,分别坐着陶晟、邓展、阿里穆、公孙覆、韩骏、韩重、班稚、班行、林天赐等人。哦,还有两位女士:昭君与青琰。
在摘星城,张放已弃用跪坐礼,全部采用坐姿。而在这草原塞外,宽袍缚带的汉服只能做为休闲服,所有常服,都是张放亲手设计的、以钮扣为系结方式的类似后世风衣的便服。摘星城是个商城,实用主义浓厚,新常服的轻便、新颖、又极具实用性,很快让所有人都接受了。而新常服坐椅子,自然不虞有走光、露宝等等不雅情形出现。
当然,好是好,方便是方便,就不知这些人回到汉境还能不能适应那并不完善的汉服了。
听到张放说到人力不足,林天赐适时开口:“我说说感受吧,经过近一个月体会,林某敢断言,整个西域,没有一个城郭,能比得上摘星城。若君侯不弃,林某愿力促君上,将我邦迁至贵城。”
张放喜道:“如此甚好,乌丹支离本是汉军后裔,与我等同根同源,正应互相扶助。”
听到二人对答,陶晟、邓展相视一笑。林天赐当然不是脑门突然发热才提出这合并之策,在私下里他们不知讨论、谈判了多少次,最终达成一致,这才在会上正式提出。而在这正式场合一旦提出,基本上也就成了定局。若非如此,以林天赐的身份,也没可能列席摘星城内部会议。
乌丹支离,阖族不过二、三百人,由于格守汉俗,不与周边诸族通婚,这些年情况越来越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