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临来见孔六时是清晨,离开时却已近午。
阳光渐烈,草叶上的露水早已被晒得只剩白斑。孔六的住处是山顶,唐临顺着山势一路下行,阳光洒在他的肩头发尾,照得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
正是春末夏初,小路两旁零星地开着些野花,满地的草叶青翠,脚下青石板蜿蜒,一直延伸到山峰脚下、云海之前。
清风徐徐拂面,带来丝丝山下大湖的凉意,唐临独自在石板路上徐行。这本是令人十分享受的时刻,但不知为什么,唐临却总是觉得缺少了些东西,令他始终难以沉浸其中。花香鸟语翠草微云,这些统统不能吸引他的注意,阳光晒在身上的感觉仿佛也不是那么愉快了,唐临蹙起眉,下意识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孔六所在的山峰算不上高大,山路也并不是很长,很快,唐临就拐过了最后一个转弯。
在踏过那个弯道的同时,他若有所感地抬头望去,正看见萧子白站在道路尽头冲着他微笑。阳光从他背后射来,将他整个人都浸在一片柔和的金光里。尽管看不太清萧子白的眉目,唐临却依旧能感觉到,他的眼角眉梢都笼罩着浓得化不开来的温柔。
而在萧子白的身后,洁白的云絮正懒洋洋地起伏。
唐临的心中忽然充满了柔情,之前心中缺失的那一小块地方在这一瞬间被补齐了,他忽然意识到了此刻的阳光多么温暖,清风是多么柔和,花草的香气是多么芬芳——但这些都不是吸引他的要素。唐临快步向萧子白走去,没走几步,快走就变成了小跑,小跑又变成了疾奔。
再然后,他张开手臂,紧紧拥住了那个向他跑来的人,而对方也伸出手,牢牢地拥抱住了他。
“今天的天气很好。”
在他们拥抱了很久之后,唐临突然开口说。萧子白正懒懒地抱着他晃,听到他开口后,才想起来看一眼天空。
“是啊,确实是很好。”此刻天空晴朗,萧子白只瞥了几眼,确定自己的回答没有问题后,就重又将注意力转回到唐临的身上。他专注于唐临露出发间的那一点白皙的耳尖,认真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吻上去,还是干脆用舔的。
唐临并不知道萧子白正打着自己耳尖的主意,他还在享受着这个长久的拥抱。即使在阳光下站了许久,萧子白的体温依旧有些低,但他的头发却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唐临将额间抵在他的发顶,眼中溢满柔和的光。
他轻声对萧子白说:“今天的天气很好,路边的景色很好,一切的一切都很好……但这些都没有你好。”
“在看见你的那个瞬间,我才突然明白,什么是心被幸福填满了的感觉。”
唐临说着,轻柔地吻着萧子白的眉间。
唐临句句情深,萧子白却有些错愕:唐临的表白来得太突然,这不免让他觉得正觊觎着对方耳尖的自己有那么一点点龌蹉,以至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唐临吻了之后,他才终于醒觉过来,忙不迭地把视线从唐临的耳尖处移开。
“你怎么了?”发觉萧子白的反应不太对,唐临停下吻他的动作,稍稍纳闷地问。
萧子白猛咳一声,尴尬地找了个借口:“因为很少听你说情话啊,一般都是我对你说。”
这话倒的确是,萧子白的情话天赋比起唐临来简直超出十个孔六。虽然这属于技能点不同,但唐临依旧感觉到有一些愧疚。他用额头蹭了蹭萧子白的发顶,保证道:“我以后会努力多说一些情话的。”
萧子白笑起来:“没关系啊,有你在我身边,已经胜过千千万万句情话了。”
他说着,伸手理了理唐临的鬓发,将唐临露出发外的耳尖遮住了,这才握住他的手说:“走吧,我带你回家。”
所谓“家”,其实就是萧子白元婴后凌山划给他的一座峰头。这山峰在凌山群峰间并不显眼,风景也称不上多么秀丽,但在这山内,却藏着一汪小小的水潭,其潭水寒逾坚冰,正是萧子白昔日常常潜入其中练剑的那口。
而唐临与萧子白的新房,就设在那寒潭之下。
房子纯然是由半透明的寒玉砌成,入口周围设了避水阵法,在潭中隔出一条干燥的路来,路上铺着晶莹的卵石,由陆上一直延伸到潭底。沿着寒玉屋圆弧形状的墙根,一圈新移栽的水草正柔柔地在水中飘摇,五彩的鱼群彼此追逐着、穿过潭底茂密的水草与藻类——这些都是耐高寒的灵种,萧子白练剑时死寂沉沉的水潭,此刻已经被妆点得生机勃勃。
卧房就设在半球形房屋的一角,这里的墙壁也是半透明的。唐临伸出手轻轻按在墙壁上,寒玉制成的墙砖微微泛凉,一群银白色的梭形小鱼摇摆着尾鳍自墙壁前游过,阳光透过水波映在他墨色的眼眸里,闪着漾漾的光。
萧子白从他的身后慢慢走进房间,一步一步都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唐临没有听见脚步声,却含着笑意回过头。
“你来了?”唐临的眼底依旧映着波光,漂亮得有些耀目,说话时的口吻带着谈笑:“我之前看你在厨房摆弄碗碟,还以为又有什么倒霉的兔子要遭殃,现在看来,那兔子逃过一劫了?”
萧子白的眼神在他的注视下稍稍移了移:“呃,其实我本来就没想要做兔子。”
“除了烤兔子你居然还会做别的?”唐临故作惊讶地挑眉,萧子白气哼哼地往绒羽缀成的软床上一靠:“我当然还会做别的!”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