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点头道:四弟你说得不无道理,可昨晚上我听我爹说,二叔前脚刚把地契拿到手,张延龄后脚就找到了顺天府,说要购下沉篱子胡同的地产,听有人抢在他前头,又改口说这是借天灾敛财,要顺天府治买地人的罪,等知道是二叔,他才悻悻罢手。张延龄机灵鬼儿似的,没有利,他肯动这脑筋?今儿找到姐夫,就是想听他怎么说。
常威心头冷笑,建昌侯张延龄乃是孝慈皇太后的亲弟,为人十分跋扈难缠,若不是有蒋云竹挡在前面,免不了要收拾他一顿。
而因为张太后向与皇帝祖母蒋太后不和,张家与蒋家的关系也十分紧张,常威倒是无意之中扯进了两大外戚的争斗之中了。
张延龄此番轻易罢手,不知他闹得什么玄虚。充耀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至于太启所言,不错,北起十八半街,南至劈柴巷;东起太常胡同,西至内城河,沈篱子、八千张、榆钱和跨车这并排四个胡同都是贫寒居所,但沈篱子最为贫穷,比起沈篱子来,其他三胡同的境况要好上十倍不止,特别是跨车胡同,更是寓京举子的聚积地。当然,这种境况不加变化的话,王公大臣们是很难迁居此处,不过,若是对跨车等三个胡同改造一番,景象就会截然不同了。
充耀了解到的情况,已经超过了常威当初的述说,显然他在劝说他岳父蒋云竹之前,曾经仔细地考察了沈篱子的周围环境;而常威昨晚讲述的计划,大概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为什么偏偏要借常威之口说给蒋云竹听?无外乎借常威的势罢了!
四弟太启皱眉道:姐夫,如此一来,所要花费的银两岂不巨万?
充耀摇摇头:跨车三胡同受沈篱子胡同拖累,地价比其应当具有的价值低了许多,现在消息没传出去,收购正当其时,估计花不了多少银子就能低价购得相当一部分地产。加以修缮后,再择人而租,要么是殷实人家,要么索性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廉价租给贫寒的士子。这么一折腾,再加上大伙儿一张扬宣传,必然会有人加入到收购行列里去,那时这三条胡同的地价无疑就会大涨,而地价一涨,则势必带动周围的物价,一些贫苦人家无力在此地生活,就要迁出。估计不出两年,此地就会焕然一新。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太启笑道:那二叔也不把沈篱子的地留下两处来……
东山笑道:二叔不过得了三分之一,真正的大地主另有其人。
他一指常威:就是这位……李隆李公子。
大概是因为充耀并没有给大家引见,加之常威内敛神韵,竭力隐藏自己的实力,又怕日后要与他们相见,更是做出了与平素截然不同的轻薄神态,于是几乎没有人留意到他,那个车夫高手脸上又露出一丝苦笑,就转向别处了。
直到听东山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才一下子都聚集到了常威身上。
李隆?京里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太启道。
我祖籍苏州。李隆这个身份彻头彻尾是个假的,话自然不能多说,眉毛却是轻浮地一挑,似乎不满太启的言辞。
苏州啊!那儿遍地都是丝绸、盐贩子,你这么有钱,不是贩私盐的吧!
太启粗鲁地笑道。
我家田租就够吃够喝的了,犯不着干那违法的勾当。
听常威不是官宦子弟,几个少年都轻视起来,太启似乎与蒋云竹不睦,追问道:靠田租就能买下大半个沈篱子胡同吗?你们家到底有多少地?
这位公子家里可是苏州有数的大地主。充耀接过去道:太启,记不记得我方才说过,现在收购跨车三胡同的地产用不了多少银子,当然沈篱子就更少了,李公子买地所费不过一万两而已!
什么?才一万两?!丫的这哪儿他妈的是买,分明是抢嘛!众人惊讶得面面相觑,太启更是叫出声来,瞪着常威道:怪不得张延龄要告你借天灾以敛财哪!
东山连忙道,你别胡说。东山显然认出了常威的身份。
非也!太启的话若是原封不动地传出去,对常威自然大为不利。听太启脏字连篇,常威心中更是有些不爽了,张嘴就否了他的指责:我此举,于朝廷与百姓均大有益处,岂能说是借天灾以敛财!
众人似乎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都哈哈笑了起来,太启更是面露不屑,讥讽道:这么说,皇上倒是该下旨嘉奖你喽!
皇上明鉴万里,圣心自有圣断!瞥了太启一眼,心道,小兔崽子,你真是瞎了眼,歪主意竟然打到你爷爷头上来了,今儿倒要好好教育教育你!
常威一收摺扇,肃容道:内有天灾外有敌酋,民生艰难,赈灾银两常常捉襟见肘,大前年河南山东大旱,朝廷无力赈饥,灾民暴起,右都御史俞谏耗时三月方将叛乱平息。去年两淮洪灾,也淹死了上千人。非是吾皇不爱民,实在是因为国库空虚啊!
众人的笑声一下子弱了下来,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常威指着残垣断壁续道:沈篱子胡同十屋九毁,顺天府却只能设些粥铺子而已,根本无力安置受灾的百姓,日子久了,这些一无所有的灾民极易变成暴民,威胁京师安全。我出银购地,每户所得银两,足够他们在城里生活三载,或在城郊购置房屋,如此一来,不费朝廷一两银子,灾民就已得到了安置;而沈篱子这边发展起来之后,又会给朝廷带来更多的税银,这岂不是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