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最后一次出现在全村人面前的是那个初雪的午后,也是他儿子死后的七七四十九天的那日。
葛幼梅站在院子外,看着老村长一个人在村子里慢慢地走着,村子里的很多人都看到了。大家纷纷与老村长打着招呼,但他似乎谁也不愿意搭理,就这样慢慢在沿着村里的土路走着。像是怀念着什么,又像是要最后看一眼这个生他养他,而他又为之服务了一辈子的村子似的。
葛幼梅远远地看着老村长向着她家门前走来,她很想跟老村长说几句话,然而,老村长像是有着很沉重的心思,低着头只管自己走着。葛幼梅站在自家的门口,就这样看着这位曾经劳心劳累地为着村子的老村长,如今成了形影单只的孤寡老人的老村长,走过了她家。
很想跟他说句话,哪怕那不是安慰的话,哪怕那只是轻声的招呼,那也能将他从悲伤中拖出来。然而,老村长全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足以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葛幼梅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从眼前走过,然后那萧瑟的背影消失在小道上。我的心里也很难受,隐隐地觉得村子里的人都对不起老村长。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或许大家真不该如此漠然地看着葛成佑的死。
没想到,这是大家最后一次看到老村长。在这天的夜里,老村长就吊死在葛家村空地上的大榕树下了。当第二天的清晨,村里起得最早的人看到老村长吊死在大榕树下时,村子里便像炸开了一样,人们再也不能淡定了。
对于老村长这样的死亡,村民们都心知肚明,这是老村长再也不愿孤单地生活在这世上了。他这是去找媳妇和孩子去了。他的死像是毫无预兆般,让人措手不及。村民们一时炸开了锅,纷纷走出家门,看着村长的尸体默默无言。
是他们先对不起老村长,也是他们让老村长走到了最后。只是一切都无法挽回,老村长到最后也不肯原谅大家,他用自己的死表明了对村人的怨怼。尽管很多人做出了弥补,或许他们在当时逃开了,但大多数人已感到后悔。不过,有什么用了,葛成佑死了,村长婆娘死了,到最后连村长自己也死了,一切都向着恶性发展。
怀着对老村长一家的愧疚,村民们为老村长收敛了尸身,也在他的家里设立了灵堂。老村长家还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前头提到过的葛若竹,在早几年前就嫁到了邻村去了。当葛成佑和村长婆娘去了后,村里人也曾要去给他女儿报个信的,却被老村长阻止了。他说不愿意女儿回来,不愿意女儿知道家里的惨剧。
如今他自己都去了,村里人自然是要派人去邻村请他女儿。然而奇怪的是,派出去的人都很快就回来了。出去的人都说他们遇到了大雾,在山里迷失了方向,怎么也出不了山谷。不过要回来却是能很安全地回来了。努力了几次,都是如此,出去的人只得回来了,也只得放弃给村长女儿报信的行为。
村里的人开始纷纷议论起来,很多人都说是村长含冤而死,他们家的三个人都死得冤枉,这是老村长不让村里人好过了。
这些言语很快就被压制了下来,对于老村长家的事村里的人心知肚明,但却是讳莫如深。为消除老村长的怨气,村民们决定要给村长举行厚葬。人们在这一日来到了村长家,开始忙碌着村长的葬礼。
这时的人们每个人都是尽心尽力,都是怀着诚心诚意要为老村长送最后一程的。几乎全村的人都来到,包括那些小孩儿,甚至还有些村里游手好闲的闲汉们,人们这时表现出十成十的诚意来。
只是,更奇怪的事发生了。
村长的棺盖一直合不上,每次盖上时都会被无形地推开。人们都以为是村长不愿意入殓,最后是小义哥跪下,在灵堂前足足磕了十来个响头,棺盖才被合上,人们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停灵三天很快就过去,当准备给村长出殡时,几个小伙子合力抬起村长的灵柩,却怎么也抬不出村长家的院子。当出了院子,踏上门口时,灵柩就便得很沉重,重得几个小伙都抬不下。
“再加些人来!”这时有人喊道。
于是,又加了四个人进去,但还是不管用,棺材变得更沉了,沉得就连八个大汉都弯下了腰。
“老村长这是不愿意出村啊!”这时,有人悄悄地说道。
“快别瞎说!”立即有人制止了。
但是事实确是抬不出去了!
人们无法,只得将棺材抬了回去。而当众人抬回去时,棺材便得正常不过,很轻松地就抬回了灵堂。
看来这是村长不愿意下葬了,村民无法也只得开始给村长守灵,只期望能早日消除村长的怨气,早点入土为安了。
只是由谁来守灵呢,这似乎又给村民们出了一道难题。村长在村子里已经没有亲人了,唯一的女儿又通知不了,于是大家决定抽签来轮守。当然他们都认为小义哥是当仁不让的,小义哥无力反驳,谁让他觉得欠村长家一条人命呢。
我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到这里,心想村长的死还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势必会有更多的事。不知道死去的村长会怎么对付村民。
我想到那神秘的吹笛人,想到村民们互相残杀的样子,难道这就是村长对村民们的报复吗?现在想来,我进村时,看到村长家办的丧事那真是村民为村长办的,而葛幼梅在山道上极力阻止我进村,那应该是不想让我掺合进来,是想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