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z市某私立医院。
在病床上躺了数个月的谭律和谭洲同时苏醒,睁开眼后缓了缓神,动作一致地撑起双手,有些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
轻微的动静惊醒了一旁守夜的护工,寂静的医院迅速热闹起来,护士医生纷纷赶来,电话打到谭家,坐在书桌前面对如山的文件忙得焦头烂额的谭循如同听到天籁之音,飞速回血,匆匆拿了件外套就像发射炮弹似地把自己弹出去。
为方便照顾,谭律和谭洲的病床被安排在同一间病房里,此时两张病床周围都挤满了医生护士,格局开阔的病房愣是被挤得逼仄了许多。
医生们都被两人诈尸一样的动静惊到了,想想他们在床上不吃不喝地躺了好几个月,全靠输液维持身体机能,新陈代谢自然不比从前,可这样的两个植物人竟然没有任何预兆地说醒就醒,同时苏醒已经很诡异了,还一睁眼就同时坐起来,医生们惊得口罩差点掉在地上,忙不迭地按住他们检查身体。
谭律和谭洲同时转过头,艰难地越过白大褂之间的微小缝隙看向隔壁病床,半晌后彼此目光终于对上。
谭律心口狠狠跳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我是不是失忆了?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不起来了……
谭洲看见他眉心那一点褶皱,尚未完全展开的笑脸顿时僵住,有些心虚气短地收回目光:不是吧?都出车祸了,不关心我一下也就算了,这会儿还惦记着摆张臭脸……难道是识破我打算告白的计划了?
没一会儿,医生们检查出两人身体的各项机能已经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准,惊叹之余大松口气。
接着谭循又火烧火燎地赶过来探望,听说他们已经完全恢复,不等天亮就安排出院,一边唠唠叨叨叮嘱两个弟弟动作小心点别摔了,一边拿着手机打电话:“对,醒了,都醒了,快把消息放出去!”
谭律出事之后,公司股价下滑得很厉害,他从国外匆匆赶回来,又要操心两个弟弟的伤势,又要接管公司稳定局面,短短几个月忙得脚打后脑勺,简直心力交瘁。
让他一个整天待在实验室的学者跑回来打理公司,鬼知道他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样的地狱生活,兵荒马乱得他恨不得跳楼,好在公司早已形成了成熟的运营机制,管理层也团结能干,这才渐渐把局面稳定下来,如今股价也在稳步回升,总算有了点盼头。
现在好了,二弟终于醒了!整个世界都光明了!
身为谭家的老大哥,上车之后谭循迅速履行起家长的职责,渡过最初的劫后余生和激动惊喜相掺杂的复杂情绪之后,渡过交代公司近况的唠叨之后,开始了非常经典的针对大龄未婚男青年的逼婚谈话模式。
“小律啊,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有的话也别藏着掖着。”
坐在后座不动声色地丈量身边的小混蛋最近消瘦了多少的贺律猛然被惊醒,一头雾水:“嗯?”
谭循笑起来:“你还跟我装糊涂,老大不小的年纪了,人家像你这么大,孩子都能跑会跳了,你想追个姑娘还不好意思告诉哥?”
在二哥意味不明的扫视目光中正襟危坐不敢造次的谭洲心口忽然一紧,漫天醋意在密闭的车厢内蒸腾开来。
谭律却越听越糊涂,皱着眉道:“什么跟什么?我没有追求谁。”
谭循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转移战略目标:“小洲,你来说,你天天跟你二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出车祸那天,后备箱里摆满了玫瑰花,那天还是你生日,你二哥是不是打算给你庆祝完生日把你送回家再去跟人家约会?三更半夜的,看来对那姑娘很上心啊!”
谭律愣了一下,猛地扭头,盯着谭洲的目光沉甸甸的,透着能把人戳个对穿的严厉。
谭洲:“……”
我现在说花不是我准备的,二哥会相信吗?我承认花是我准备的,二哥会不会揍死我?
之前计划好酒壮怂人胆豁出去表白的谭洲在经历一次车祸之后又很没出息地怂了,这会儿顶着巨大的压力想要再次鼓起勇气承认,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告白也是要讲究时机的,现在时机过去了,就像好不容易吹起来的气球被戳了一针,迅速漏气干瘪。
谭循完全没有发现后座剑拔弩张的气氛,推了推眼镜继续道:“小律你也真是的,又不是小姑娘,还害羞怎么的?你也别瞪小洲,看把他吓的。小洲,你别怕,有什么话就直说,大哥给你撑腰!谈恋爱又不是坏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谭洲欲哭无泪:大哥你老婆孩子热炕头在国外过得滋润,哪里能体会小弟我的水深火热啊!
谭循还在继续做思想工作,谭律在他的唠唠叨叨中沉声开口:“谭洲。”
连名带姓,两个字的咬音比平时重了许多,一听就知道在压抑怒气。
谭循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闭了嘴。
车里瞬间安静下来,谭洲却在这份安静中忘了紧张,反倒是精神恍惚起来:二哥是不是很亲昵地喊过我“洲洲”?还是我得了妄想症?或许医生没检查出来我脑子受了损伤?心里突然好失落,总觉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谭律在喊出“谭洲”二字的时候差点咬到舌头,好惊险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脱口喊出自己在心里偷偷叫了无数遍的小名,他看着谭洲露出几分迷茫无辜的侧脸,心尖似被烫到,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