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司耀这番话说出来,顿时有人眼前一亮。是了,沈栗虽然曾经得中乡试解元,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许是他这次发挥失常了呢?
“臣还听说,沈栗自三晋归来就身体有恙,因此才在考场上呼呼大睡,据说出了贡院就病了。臣琢磨着,没准儿他便是因此没能答好试卷,致有落榜之恨。”马司耀深深喘息一口,继续道:“皇上,往届会试,常有考生因病缺席,因病落榜,此事关乎运势,非考生之过,亦非考官之过也。臣等得蒙皇上信任,筹谋会试,万不敢有丝毫懈怠,请皇上明鉴。”
邵英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点点头道:“依马卿之见,沈栗是病了,因此没有答好考卷?”
马司耀连连点头,一把胡子的老脸上叫人硬生生看出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
邵英冷哼道:“你既知道他病了,还去找他的麻烦,令人赶他出场,倒真是好威风啊。”
马司耀冷汗连连道:“臣……臣当时并不知情,臣有错。”
臣有错,但臣无罪。马司耀只承认自己对考生的病情忽略了,咬死了阅卷工作是仔细的,不可能有纰漏之处。
邵英状似沉吟道:“试卷都是糊名誊录的,在没有提前留意的情况下,沈栗的卷子不好,被辍落了,倒正是说明了爱卿们阅卷公正……”
马司耀顿时大喜,颤声道:“皇上,的确如……臣等确实不敢有半点疏忽啊。”
邵英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骊珠,宣沈栗。”
虽然天气已经转暖,因沈栗并未完全康复,此时他还裹着厚厚的衣裳,所幸他如今身量长高,倒没把自己裹成球状。
打殿外晃晃悠悠进来,规规矩矩施礼,邵英因他一副体虚的德行,叫雅临给他端了个小凳。
一堆大臣还在罚站,沈栗哪好意思坐下,推辞道:“皇上,学生还站得住。”
邵英道:“五月间还有殿试,你不好生注意着,到时候病倒了怎生考试?”
一句话出口,众人都愣了一愣。唯有贡生才有资格参加殿试,邵英这样说,是笃定此次会试沈栗定然上榜,也就是说,邵英已经肯定此次会试不公,原来的名次作废了。要恢复沈栗该得的荣誉。
沈栗心思转得快,立刻笑道:“学生多谢皇上厚爱。”安心坐了。
沈栗方才不坐,是因为几个大臣没座。但皇帝的话音肯定此次会试有问题,沈栗作为受害者,自然不再顾及此次会试几位考官的面子,心安理得坐在小凳上。翻脸……还是挺快的。
马司耀心中一凉,合着自己方才一番辩白毫无用处?皇上到底是发现了什么,才如此肯定此次会试出了纰漏?
不单马司耀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几个考官都听出了皇帝的意思。不禁互相怀疑起来。
邵英是个肯和臣子们讲理的皇帝,他既然肯定会试有问题,就一定是找到了蹊跷之处。此时再申辩已经没有意义,摆在众人心头的是,究竟是谁下了手?
几人怀疑的目光纷纷指向马司耀。会试之中,马司耀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沈栗大吵一场,新科贡士宴请的时候又出言狠狠奚落沈栗,方才大殿之中皇帝又频频盯着马司耀问话,马大人的嫌疑最大。
马司耀觉得自己……真冤啊!怎么碰上沈栗就没好事?
本官真的没下手!我女儿是瑜妃,我外孙是皇子,我犯不上因为这小子在会试上做手脚!马大人恨不能立刻大声辩驳,可众人偏偏没有出口询问,只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看着他……
看着马司耀一时青一时白的脸色,邵英轻咳一声:“沈栗,朕来问你,此次会试的答卷你还记得吗?”
沈栗恭敬道:“回皇上,学生记得。”
邵英点头:“说来听听。”
沈栗依言,将会试三场的考题以及自己的回答一一说来。
随着沈栗的叙述,简延志的脸色最先起了变化,紧接着,几位考官的脸色也变了。
沈栗的答卷他们有印象!
考官会对什么样的考卷有印象呢?答的的差的直接就辍落了,考官不会有太深的记忆。这就好比沙里挑珠,碰到沙粒自然就略过了,只有珍珠才会被一颗颗仔细打量,谁会在意被撇去的沙粒长什么样?
有印象,就说明沈栗的考卷他们仔细的斟酌过、衡量过、评价过、排过名次。换句话说,沈栗的考卷写的不差,是进入了杏榜的。
答卷榜上有名,偏写卷子的人榜上无名!简延志闭了闭眼,这可怎么说得清啊。
及至沈栗开始背诵起策论,马司耀几人顿时惊呼道:“不可能!”
简延志眼前一黑。前几篇文章诗词经义还只是熟悉,这篇策论一出来,简延志立时确定,这是会试第六名贡生杨苎的策论。
这篇策论写的太漂亮了,几位考官当时就拍手叫好,唯叹前面文章做得过于平实了些,影响了总体评价。马司耀还曾夸赞此次会试,若评策论,此人当属第一!
对,就是宴席上被马司耀大夸特夸,还要向皇帝推荐的那位。
马司耀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颤声道:“皇上,许是会试之后杨苎将文章随口提过,被人听去也未可知。”
邵英哼笑道:“哦,你的意思是沈栗听过了杨苎的文章,背了下来,再向朕来喊冤,贼喊捉贼?”
马司耀不语,他当然知道这不太可能。然而科考舞弊实在太敏感,只要沾上一丝,不管是真正下手的还是无辜被连累的,都跑不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