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秋黑着脸。前任只顾着玩弄权柄作威作福,留下一个烂摊子,自己如今做了缝补匠,糊了东头补西头,左是窟窿右是坑。幸亏陛下有些耐性,换个急躁了,自己早被削成白板了。
沈栗道:“世叔可曾谒见太子殿下?”
邢秋摇摇头。
他敢轻易钻进沈栗住处,太子处所却不是能够随便进的。为防他人惊觉,偏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拜见。再者,他身为缁衣卫指挥使,平日里只向皇帝负责,不在陛下眼前,太子还是少见为好。
“小侄为世叔通秉一声?”沈栗问。
邢秋道:“本官身份敏感,还是不去了,这里有一封陛下手书,请世侄转呈太子殿下。”
沈栗伸手接过,见邢秋回身在地上一揭,竟揭起一块板子,露出下面的地道!
沈栗愕然,他原还奇怪,多米领着两个侍卫把房间仔仔细细搜了一遍,邢秋究竟是躲在哪里竟没被发现,却原来是这里有个地道!
邢秋笑道:“你见门窗上的机关被动过,便以为人是从外面进来的。”
沈栗叹道:“没想到啊,这里竟有地道。”
沈栗这个住处原是个客栈。因安守道血洗大同府衙门,那里死了不少人,不适合再请太子等人,官驿又在城外,安守道便安排太子一行人住进大同府最大的客栈对照楼。这客栈规模不小,更喜后面被修成园林样式,分成各个独立的小院。沈栗没想到竟有人在客栈的房间里挖了地道。
“当时营造客栈的工匠里有缁衣卫的人,那时悄悄留下的。”邢秋道:“好在做的仔细,如今还能用。”
“这地道通向哪里?”沈栗惊奇道。
“木桐花。”邢秋脸色颇为奇异。
“木桐花?这是什么地方?”沈栗纳闷。
邢秋摸了摸下颌,咳了一声道:“是个青楼。”
“……”沈栗顿了顿,随即点头道:“也对,客栈和青楼本是收集消息的好地方。”
邢秋略有些得意道:“你现在的房间原是大同府总兵官齐黎最愿意来的地方。”
沈栗奇道:“他在大同没有自己的府邸吗,为何喜欢住客栈?”
邢秋冷笑道:“有些人不方便与他光明正大地联系。”
这却不方便再问下去,沈栗转而问道:“如今大人能够控制大同府缁衣卫吗?”
有时候缁衣卫是比手握军权的卫所更恐怖的存在,他们不仅会刺探消息,必要时也不介意成为刺客。
邢秋点头道:“缁衣卫自成一系,较之军队反而更易掌控。”
缁衣卫有自己的管理方式,纪律与刑罚更为严明,作为指挥使的邢秋甚至对一定等级的属下有先斩后奏之权,他这个指挥使没来时或许还有人能浑水摸鱼,邢秋一到,摧枯拉朽般处理一批,拉拢一批,已经瘫痪的大同府缁衣卫便又缓缓运行起来。
沈栗长长吁了口气,既然邢秋已经控制了缁衣卫,太子的安全大抵是有保证了,万一事有不虞,缁衣卫把太子“偷”回景阳总是能做到的。
邢秋问道:“景阳那边只知道太子殿下这里出了纰漏,到不知如今怎样?”
沈栗请邢秋坐下,将入晋以来桩桩事由一一述来,邢秋皱眉道:“这么说,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安守道手里的兵权了?”
沈栗点头道:“根据自曲均大人和桂丰那里得来的证据,其实已经可以下令拘拿丁柯等人了,只是如今各卫所仍听命于安守道。”
邢秋沉吟道:“太子领三晋巡抚,本有节制地方文武之权。按说比安守道更加名正言顺。”
沈栗见邢秋茶杯空了,忙起身添茶,道:“安守道毕竟在三晋经营多年,没有把握,不能轻易试探卫所的反应。换个地方太子殿下也不需如此小心翼翼,大同府毕竟靠近北狄,真的翻了脸,可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邢秋看向沈栗,似笑非笑道:“你向本官反复强调这个,是有什么打算?”
沈栗殷切道:“缁衣卫肯定在军中有人手吧?”
邢秋笑道:“若是没有呢?”
沈栗笃定道:“肯定有。”
缁衣卫对内的主要职责就是监察百官,邵英尤其看重军权,若说军中没有缁衣卫的人,鬼都信。
邢秋道:“你想让缁衣卫在军中刺探将士的意向?”
“安守道借着平乱之机大肆杀人灭口,虽然堵上了一些漏洞,其实得罪了更多的人,如今只怕原本站在他身边的人也会觉得不安。”沈栗道:“学生觉得凭他这些年的压制和杀戮,对他不满的人应该很多。”
邢秋沉吟道:“但如今他已经平息事态……”
“只要太子殿下一日不离开三晋,事态就不会平息。”沈栗道:“想做贪官第一要做的就是排除异己,然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其实并不是好事,他害的人多了,怨气只会越积越多,如今能为他们昭雪的机会就在眼前,一旦太子离开,安守道的地位就会越加稳固。”
“所以只要确定太子要扳倒丁、安等人,这些人一定会抓住这颗救命稻草。”邢秋道。
“现下唯一的难处就是如何在不惊动安守道的情况下搞清楚军中到底有多少人会倒向太子殿下,这股力量究竟能不能动摇安守道。”沈栗轻声道:“原本这是个难事,但如今世叔来了,有什么比缁衣卫更适合做此事呢?”
若能在太子殿下的计划中出一点力,而不是只描补缁衣卫自身的漏洞,倒时在皇上眼里也能好看些。邢秋动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