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方便。”叶隐不等他说话,先拒绝,“我独居,不便留男客。”
“打扰了。”天行是苦行僧,古老时代对僧人的要求非常严格,收妖时可用法力,平时必须苦修,不可飞行,更不可以法力御寒。
他毕竟只有八阶,还身有残疾,收妖时受了伤,暴风雪又影响了他的神识感知,便想借宿一宿。
他自幼长在佛寺里,心中没有任何男女之防,但也会尊重别人的男女之防。
当然,身为涅槃第一寺的佛子,他年纪小修为低,名号却响亮的很,被信徒们捧的很高,求宿从未失败过。
天行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叶隐望着他萧索的背影,许久没有阖上门。
天行往前行了几步,脚步越来越缓慢,最终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清冷的神情浮现一些疑惑:“施主,小僧与施主,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
叶隐冷冷道:“和尚,你与我套近乎也没有用。”
天行讨了个没趣,赧然道:“打扰了。”
他再一次转身。
叶隐阖上门时,掩住唇重重咳嗽了几声,低头一瞧,手心里血红一片。
叶隐怔怔看了一会儿,重新拉开门:“和尚,你进来吧。”
天行对她态度的转变颇感费解,但他被冻的四肢麻木,道了声谢,随她穿过小院,进入屋内。
木屋陈设简单,叶隐围着火盆坐下,天行毫不客气的也围火而坐,得到温暖之后,好似蜷缩着的刺猬慢慢舒展,问:“施主竟是个凡人?”
叶隐白他一眼:“怎么,和尚你以为独居在荒山野岭的,应是个肤白貌美的女妖精,指不定还能来场艳遇?”
天行被冻的毫无血色的脸,依稀浮出一抹红晕:“小僧失言了。”
叶隐从角落捡了根木块丢进火盆里,没有说话。
经过一个时辰的休息,天行的五感逐渐恢复,稍稍感知,眉头一蹙:“施主是不是患有重疾?”
“你懂得医病?”
“小僧……不懂。”
“那你问什么?”
天行在心里做出判断,这位姑娘之所以独居于此,一定是因性情孤僻,不善与人相处。
他也不再说话。
隔了一会儿,叶隐却道:“我并非针对你,我只是很讨厌和尚。”
天行一怔:“施主是否对我佛门中人存在什么误解?”
“你可知,我曾与一个和尚,玩儿了一个谁比谁更无情的游戏。”
“那么,谁输谁赢呢?”
叶隐才将要开口,又咳嗽起来,衣袖拂过嘴角,抹去怵目惊心的血迹:“他输了,赔上了命。但我也没有赢,苟延残喘于世,最终我们落得个两败俱伤。”
天行默默听她说。
叶隐望着火盆:“你见过这样的和尚么,他六根不净,喝酒,杀生,说谎,睡女人,样样翘楚。却又总将姿态摆到天上去,高谈阔论自己身戒虽破,心戒仍在,不算破戒,那副俯瞰众生的嘴脸,我厌恶至极。”
天行微微皱眉:“假僧人吧?”
火光中,叶隐渐渐失神:“然而他瞧着不食人间烟火,骨子里亦正亦邪,莫名有些魅力,令我难以抗拒。我与他朝夕相处了七年,他对我欲擒故纵,我为他费尽心机。他动了心,我动了情。他想炼死我,我先把他给宰了……”
还跑去报复他的转世。
有双看透天诹恕
有条会哄会骗的舌头?割了。
冷风夹着粗粝的雪粒,从窗缝里吹进来,天行的脊背微微泛凉。
“我将他反杀之后,原本以为自己会很畅快。毕竟我只是一时遇人不淑罢了,爱了七年,恨了一百七十年,孰长孰短,孰轻孰重?”叶隐苦笑了一声,屈起膝,双手托腮,“可我在红尘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想要去体验更多的人间真情,最后,却想死在一个离他近一些的地方,这算什么,犯贱么……”
七年?
一百七十年?
天行又感知了一下,的确是个凡人,骨龄不超过三十岁。
莫非是个疯子?
“天行和尚,若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叫焚灯的和尚,可否帮我转告给他几句话,当做今夜借宿的报酬?”
天行歪了歪头,确认自己从未听过“焚灯”的法号。
他感受的出来,她许是承受过许多痛苦,心中执念深重。
然而她命不久矣,此时再想劝诫她放下执念,已无任何意义,便点点头:“施主请说。”
她注视着天行紧闭的眼皮儿,看进他灵魂里去:“焚灯,大概你的报应还没完,我将转世成你最喜欢的那个女人。天意如此,非我刻意为之,只是觉着天道总算开了一次眼,安排的挺不错,正好还了凶煞前辈那九十年的恩情,便不去改变罢了。你得知以后,会不会很怄呢,我与他的缘分,是你牵的线,你做的媒啊。”
“这些年,我又炼制了一枚锁魂钉,抽了我自己的魂,想要给我自己钉上。如此一来,他日你寻我报仇,我才好接着和你斗下去。不然以我下一世那不怎样灵光的头脑,岂会是你的对手。”
“但我将死之际,决定放弃此念,毁掉那枚锁魂钉。”
“焚灯,此生我念你念够了,恨你也恨够了,该结束了。”
叶隐又往火盆里添了块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