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气十分寒洌,却也新鲜的很,独门独户,十分幽静的宅院的一侧厨房,早早便生起火来,瑞珠在墙角将秋时坛子里腌的酸黄瓜条与酸茄子,仔细捞出一小碟,再将坛口盖的严严实实。
转身打开了锅,里面的糯米已散出阵阵浓郁的米香味儿,随即,将碟子里酸溜溜的小菜用刀切了切,只有手指大小的小茄扭子,整个皮呈浅紫色,刀轻轻上去一割,刀口下便流出了紫色的汤汁。
这是小姐最喜欢的小菜,以前在府里时,若不下不去饭,便让丫头到厨房菜坛子里取这么一点来,又酸又鲜十分爽口,再热的天儿也能多食半碗,可惜她手艺不如檀府的厨房,调味儿的香料也少了些,腌出来的比府里时,总归少了那么点香鲜味儿,但酸口倒是浓郁,小姐每日早上都是食一些。
见外头的天儿刚刚亮起,瑞珠便匆匆收好了厨房的火,出了屋,探了探头,瞥了眼厢房,知道小姐还未起身,急忙自厨房空坛子里摸出了平时买菜剩的铜钱,数出了二十多枚。
寻常人家早饭也就凑和着昨夜的剩饭剩菜,或半个馍子吃了,可瑞珠自小养在府里,跟在上姐身边,意识里就没有凑合两个字,小姐虽然亲娘去的早,可当时在府中,那是精雕玉琢粉团一般,谁见谁爱,也最得檀老爷的喜欢,下人从不敢在吃食上苛刻半分。
待十二岁掌了夫人留下的嫁妆,手里余有十数间铺子,及大把的银子,衣食住行也就更加精细了,平日早中晚三餐是一餐不能少,每顿也都是变着花样,连带着身边的几个丫头,也从没有糊弄的概念。
之前她和小姐流落至此,手头银子不丰,也没有条件,啃了许久的糙米饼,可现在有了银子,便是想着省,也绝不肯定在吃的方面节省了,天知道,那糙米饼有多难入口,连条件稍好的农家都不吃,她现在一闻着那生潮了的味道就想吐,更不提小姐了,虽然口里不说,但每次都掰成小块小块,跟受刑似的。
她将小坛子细心放入竹篓里,趁着天蒙蒙亮,赶紧提着悄悄出了门,锁好门后,反复看了两遍,才匆匆向坊市赶。
有条离得近的集市就是方便,一拐进去,就是烟烟袅袅的饭食香味儿,这时候正是坊市一天最热闹时。
她熟门熟路的走进豆浆做的最香的那一家,花了五文装了一小坛刚出锅新鲜奶浆,又见旁边刚出锅的葱油饼,烙的黄澄澄油滋滋,上面还有没消去的油泡。
这是瑞珠最喜欢的了,想着小姐不太喜欢太油的东西,但摸出几文只买了一张,又拣了家卖五色小龙包的铺子,包子很小,但味道很香,挑着三个肉馅三个菜馅的装了一小纸包,周围有人拿到手就吃,肉馅的汤汁香味儿,飘的到处都是,瑞珠挤出去时,正有附近来买早饭的住家围上来问价钱。
途经卖芝麻糖的铺子,想到厨房用光了的糖罐子,又用剩下的钱包了一小包芝麻糖。
东西装了满满一小篓,却只用去二十来文,这让在府里习惯给厨房填银子的瑞珠,每每都觉得不可思夷,未出府之前,她从从未体会到,用一把铜板,买上一篓的东西那样的感觉。
若换以前,恐怕是不屑的,二十文的东西,那会是能吃的吗?别是给小姐吃坏了肚子,可是现在,她已混进了周围这些小老百姓中,竟然没有任何不同,也生不起任何想法了,甚至心下是很开心的,所以一路上脚步飞快。
当然,如果没有昨夜守备大人摔门而去,她会更高兴些。
回到宅子时天已亮了,打开锁,进了院子,一眼便见卧室的小轩窗微微支起,她知道小姐这是已经起来了,赶紧进了厨房,切切整整,一会儿工夫便端了碗碗碟碟一食盒,提着向房内走去。
掀了门帘进去,迎面便是一股暖热舒服的香气扑面而来。
贴身伺候小姐的几个丫头都知道,这是小姐身体天生带着的体香,年纪越大香气越浓郁,小时候反而不明显,那是一股很特别,很暖的香味儿,听说在世时的夫人身上也有,是一丝冷香味,听说夫人子嗣艰难,近三十才得小姐一女,平日对小姐是每日都舍不得丢手,天天去香小姐的脸蛋,直道小姐的香味儿好,暖暖的将来有人疼,不似她的冷梅香,却是冷冷冬日无人问津,孤零来,孤零去。
自夫人去世之后,小姐体香这事便很少有人知道,这样的私,密隐事,老爷也从未向人说起,便是继母也不知晓,本就容貌过人,若还有体香,传开人更加惹人嫉妒。
周围人便是闻到,也一直以为是小姐用的什么香料,府里的两个小小姐,也追着讨过,直道小姐说是母亲生前留下的香料,仅剩最后一盒,才不了了之。
虽开了小轩窗,但屋里仍带着昨夜炭火保留下来的暖融气息,小姐已着了衣,下了暖炕,脚上却没有套罗袜,只光着粉嫩的玉足,汲着放在室内柔软贴肤的薄棉软底鞋,弯腰在水盆里那里洗漱。
被褥已经整整齐齐的被放进了方角柜橱里,炕案也已搬到了暖炕边,周围皆被清扫过,十分的干净。
府里养成的规距,进了门,瑞珠轻手轻脚的唤了声:“小姐,吃饭了。”这才将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隐隐听到还有些睡意未醒的小姐唔了一声。
她赶紧爬上炕,将轩窗支的杆子拿了下来,轻轻关好,口里也不由埋怨起来,“小姐,外面的雪还没化了,可冷着,就这么打开窗,着凉了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