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早回府的后果,便是小七躲着府中人视线,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角朝自己院子而去,侍女也如此这般跟在小七身后,走了一段路之后,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在自己府中跟做贼一样,实在是令人费解。
小七连忙回头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侍女噤声,见郡主如此紧张,侍女只得连忙点头,随后二人便依然一前一后蹑手蹑脚朝小七院子里走去。
好不容易,入了院门,行至一拐角处,瞧见院子里那道雪白的身影时,小七便不由顿住了脚步,看着容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小七尴尬地直起身体,干笑着打招呼:“师父,早啊….”
容墨依旧面色无波无澜的将她望着。,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小七根本看不透此刻容墨的想法。
顶着容墨幽深的目光,小七厚着面皮再度开口道:“师父,用过午膳没有啊?都吃了些什么?味道怎么样啊?”
口中胡乱地说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她脚下却慢慢的,一步一步的,不动声色地朝院门处挪去,眼看就要过了拐角,可以溜之大吉。
容墨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却突然绽开一抹笑意,幽深的目光里似乎清澈了瞬间,如玉的面庞上那抹笑意似乎春日里初雪消融之际,晨中的第一道曦光,令小七不由怔了怔,一时看呆了,脚步也停了下来。
容墨笑吟吟道:“郡主是又要去茶楼听说书吗?既然郡主如此热衷此事,不如听我说段故事郡主听如何?”
话音一落,小七错愕道:“啊?”
容墨但笑不语。
静默了片刻,小七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上已有些偏西的日头,青天白日,光线刺眼,她没有做梦。
她看着容墨漆黑如墨的眼眸,开口道:“那,去哪里讲?”
书房里,小七手捧清茶,看着容墨一撩衣摆优雅的落座在她对面,随即便听到容墨低缓柔和的声音响起。
容墨说的故事,是小七委实没有想到的。
他讲的,是前朝的故事。
天下大势,本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而二百年前的天下,较之如今却是愈加的离散和纷乱,诸侯兼并,群雄逐鹿,到处都是烽烟乱火,而这样的时势下,却是最容易出英雄的。
百姓饱受战火流离之苦,所有人都迫切希望能出来一个英雄结束这个乱世,而此时,前朝颞国的开国皇帝聂震,便是这时势下的英雄。
能在群雄里脱颖而出,成功问鼎天下,靠的,不仅是聂震的善战领兵之能,更是其过人的驭人之术,聂震手下有无数将才智士助其夺得天下。
而颞国建立后,这些开国的功臣俱都被重赏分封。
而其中功劳最甚的,便是霄、叶、齐三家。
二百年来,颞国有过鼎盛之期,亦有过衰虚之时,待传到颞国倒数第三代君王,便是亡国皇帝聂昀的祖父,聂案手中之时,颞国便逐渐走向了衰败。
聂案不仅昏庸,且穷奢极欲又好大喜功,故而仅仅在位三年便把国库挥霍空虚,而百姓不仅赋税沉重,还有严苛的徭役,如此逼迫下自然是各地流民无数,暴乱四起。
聂案病死后,本该太子继位,可二皇子聂升却杀了太子,篡改诏书,夺了皇位,甚至在杀了自己皇兄之后,他还看上自己的皇嫂,当时身怀有孕的太子妃。
聂升不顾天下侧目,强娶了自己皇嫂,立为皇后,此时皇后已身怀前太子的血脉,为了腹中孩子,便只得忍辱嫁给了自己小叔。
之后皇后诞下一子,聂升难有子息,虽不是自己亲生,但他也无比高兴,立马封刚出生的皇子为太子,而这太子,便是聂昀。
奇怪的是,聂升虽残忍暴虐,但对皇后和太子却无比宠爱,但其在位期间,较之其父聂案,却更加变本加厉,愈为不堪。
此时的颞国,已是风雨飘摇,国不将国,但聂升仍是穷奢极欲,且残忍暴虐,朝中有耿介的大臣上书劝告指责,聂升却一怒之下将其抄家灭门,株连九族。
因而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小人当权,朝纲败坏。
而与之相反的是,霄、叶、齐三家经过代代苦心经营,早已成为三大世家。
当时,聂昀身为太子,但如今的南国皇帝霄聚、晋国皇帝叶婺,以及邑朝皇帝齐彰,都是太子伴读,自幼陪同太子一起长大。
而齐彰母亲,是聂升之妹长公主,所以聂昀与齐彰还是表兄弟的关系,但与聂昀最为交好的,却是叶婺。
而那时的霄聚,便已有野心,想将聂昀取而代之,成为天下之主。
但聂昀还未来得及继位,便得知无比宠爱自己的父皇,其实是自己的杀父仇人,由于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聂昀便离宫出走了。
可离宫在外游荡的聂昀,却看到了在繁华宫殿里看不到的惨景,百姓由于沉重的赋税徭役苦不堪言,流离失所,而有些地方更是饿殍遍野。
聂昀大为震动,他没想到自己十几年的富贵繁华生活,竟是建立在这些百姓如此深重的痛苦之上。
思虑一番后,他便决定回宫,靠己之力改变这些。
回宫继位后,聂昀的确与其祖父他们不同,不仅节俭勤政,轻徭薄税,令百姓休养生息,更是大刀阔斧改制朝纲,虽然霄聚虽暗暗做手脚阻挠,可是有叶家和齐家相助,再加上聂昀亲手提拔起来的以丞相逢纪为首的官员,忠正清廉,对聂昀大有助益,几年下来,颞国情势倒的确渐渐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