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的名字般,行事也带一个孤字,常年幽在冥界,不爱同众仙往来,每年面谒天君的大朝会上,方能见到这位神君一回。苏陌叶印象中,每每相见,这位神君总是一副病容清显的模样。

此番孤栦君立在凤九跟前,仍是一脸病容,容她将身旁的灰狼弟弟打发走,方指着眼前一条崎岖山道开口:“青丘晚景不错,我们沿着这条路走走。”

凤九跟在谢孤栦身后,诸学子皆已归家,半山静寂,雀鸟归巢时偶尔一两声鸟鸣自他们头上划过。二人寻着棵如意树坐下,谢孤栦自腰间拿出个酒壶饮了一口道:“近来有桩事,我估摸还是过来知会你一声。”

凤九赔笑道:“是给你送酒送晚了这桩事吗?这个你大可放心,你我朋友情谊,既然答应了送你一坛折颜的桃花酿我便绝不会食言,只不过,唉,近日折颜他同我小叔父闹别扭正在气头上,是个鬼神难近的时刻,即便是我也不大好……”

话头被谢孤栦拦腰截断:“是东华帝君之事。”

凤九的笑僵在脸上。

谢孤栦道:“此事天上地下可能并人知晓,北斗南斗估摸也未曾察觉,大约因我掌着轮回台,方才察知。”

瞧凤九洗耳恭听,续道:“近日梳理生魂册,发现某处异界投身了一个魂魄,前去查探,乃知是前生后世的一个魂,非从轮回台而来,死后也不会过轮回台。未经轮回台便投生化世,此种魂魄只能是仙者生造,而世间能生造出这种魂魄的人寥落可数,神族中除开我,也只有太晨宫中的耘庄仙伯了。前些年便听闻帝君因想参透红尘八苦而自求投身凡世,司命的命格簿子中虽载着帝君投生入凡世乃是三十年后,据传此三十年他是在太晨宫中静修,但静修之时,令耘庄仙伯用自己的影子造出魂来投往异界先历练一番,也未尝不可,并不妨碍什么。”说得口干,谢孤栦提起酒壶来又饮了一口,“帝君既瞒着诸位仙者,想来此事极为机密,我思虑许久将此事告知于你,你可知为何?”

鱼尾似的晚霞皆已散去,山巅扯出半轮模糊的月影,凤九躺下来,望着的天色笑道:“为了多诓我一坛子酒吗?”

谢孤栦斜看她一眼,晃了晃酒壶:“我跟前你逞什么能,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七年前与你同饮,醉乡中你不是说帝君在琴尧山救你一回,你想着报恩在十恶莲花境救帝君一回,结果又被他反救了回来,到头来你还欠着他一回救命的大恩,迟早还需寻个时机回报给他嘛。依我看这是个时机,对着帝君的影子比对着帝君本尊强些,再让你回太晨宫面见他,怕是有些难为你罢?”

凤九闭目道:“你今日却不像你,如此话多。”缓了缓,又道,“你从前说心伤这个东西,时间长了,自然就淡了,这话不对。”

谢孤栦垂头看她:“哦?为何?”

晚风吹过,凤九拿手挡住眼睛:“十年了,我仍记得那些伤心事,想起来时,那时候如何心伤,此时便如何心伤。”

谢孤栦亦躺下来,同望着夜空:“那是因为你的时间还不够长。”

凤九偏头看他:“其实我也有想起那些好时光。我同你说过没有,帝君他曾为我做过一个六角亭避暑,给我烤过地瓜,做过糖醋鱼,还给我包扎过伤口。”

谢孤栦道:“还有呢?他还为你做过什么?”

凤九张了张口:“他还……他还……”一时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将头转回去,半晌道,“他救过我。”

谢孤栦淡淡道:“救你不过举手之劳,那种情境下,论是谁,帝君都会伸手一救。”叹了口气道,“他待你好的回忆,就只有这么一点儿吗凤九,那些不好的回忆又有多少呢?”

凤九仰望着月空:“不好的回忆……你想听我做过的那些可笑的事吗?”

静了一阵,道,“唔,有一次,我改了连宋君的短刀图,姬蘅冒认说是她改的,我咬了姬蘅,帝君却责骂了我而护着她,我那时候负气跑出房,入夜了不知为何总觉得帝君会因冤枉了我而来找我道歉,真心诚意地担心他找不到我怎么办,特意蜷在他寝殿门口,很可笑罢?”

谢孤栦道:“那他来找你了吗?”

凤九默不吭声,许久,道:“没有,他在房中陪姬蘅作画。”

月亮渐爬过山头,几只萤火虫集结到如意树下,谢孤栦道:“后来呢?”

凤九意识道:“啊,后来。”沉默了一阵,道:“后来姬蘅一直陪着他,我虽然委屈,但其实也想去陪他,你晓得那时候我总想待在他身边,但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后来……我又抓伤了姬蘅,他将我关了起来,重霖看我可怜,将我放出来晒太阳,却遇到了姬蘅的宠物索萦,它……它弄伤了我,我不小心掉进河里,被司命救了,再再后来,他同姬蘅成亲了,我就离开了九重天。”喃喃道,“都是些很趣的事,想必你也听得趣吧?”

谢孤栦皱眉道:“那以来,他都没有再同你说过什么话吗?而你就那样离开了九重天?”

凤九有些失神,轻声道:“啊,是呢。”抬手从指缝中看着天幕景色,“司命说我这种,已当得上对帝君情深似海了,但其实情这个东西是什么,深情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并不大清楚。虽然他论什么样我都很喜欢,但比之他那样尊崇地高高在上,要我希望的话,我却宁愿他不要那么好。我希望他没有住在太晨宫,不是帝君,这样就只有我一个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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