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天上布雨的水君像是瞌睡过头了忘记将雨收住,根水泼天,倾得阔绰。凤九倚着栏杆想心事。她回忆曾经听闻的传说,阿兰若和沉晔,的确像是瓜葛得挺严重。但他们之间究竟有过什么瓜葛,当日她不够八卦,没有逮着萌少逼他细说。
白日里一遭,亏得她有急智像是糊弄了过去,但倘若沉晔果真是阿兰若的知音……乖乖,一回生二回熟,多见他几回,难不被他认出自己是个冒牌货。再则,今日大庭广众下,她给沉晔一个大大的钉子碰,不管他心中是否存了疑惑,说不得,次日就会到她殿中来打探一二,届时……
她一个激灵,赶紧唤了贴身伺候的小宫婢茶茶过来,皱着眉头吩咐:“若神官邸那边的沉晔大人过来打探我今日去了何处,吩咐下去,就说我一整日都在宫里头。”
茶茶呆了半天,突然紧张地道:“沉晔大人同殿下素来没有交情,今次竟要来打听殿下的事,莫非……莫非是殿下又惹了什么祸事不成……”说到祸事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凤九忽略掉茶茶的哆嗦,讶道:“你说,我同沉晔没有交情?”这就怪了,她回忆白日里,醉里仙中沉晔瞧她那一副神情,那不像是没有交情的神情。
茶茶愣愣地思索片刻,脸色阴郁地道:“殿下这个问法,难道是说小时候的交情吗?”愤然道:“殿下小时候念着沉晔大人是表哥,主动去贺过他的生辰,他却听从大公主和三公主的挑拨,说殿下脏得很,将殿下的贺礼数扔了,那之后,殿下不是再没去过他的生辰,再也没有同他往来过吗?”
眼眶泛红地道:“殿下仁厚,如今觉得那样也算交情,可茶茶觉得,沉晔大人他担不起殿下的交情。”
凤九呆了一阵。一篇话里头,她看出来茶茶是个忠仆,是个对她巴心巴肺的忠仆。
阿兰若同母异父的姊姊和一母同胞的妹妹与她一向不对付,这个凤九晓得。年纪轻轻即任神官长的沉晔是她亲娘的侄子,算是她表哥,这个她也晓得。三个公主里头,大公主橘诺受母亲宠爱,小公主嫦棣受父亲宠爱,阿兰若因生下来就被丢进蛇窝里头养大,爹不亲娘不爱是三姊妹中间倒霉的,这个,凤九她还是晓得。但关于沉晔,她原以为他自始至终都该同阿兰若站在一条船上,搞半天,他竟同她一双姊妹才算正经的青梅竹马,这个,凤九却还不晓得。
这个事情蹊跷。
凤九思索一夜,未果,眼看晨曦微现,困得找不着北了,打着哈欠去困觉。
一觉睡醒,见茶茶提着裙子满面红零级大神/19181/光地小碎步疾奔而来,心中叹一声果然我就是这么的料事如神,抬手端起一杯冷茶,边饮边向茶茶道:“沉晔他今日过府,是如何打探我的?”
茶茶喜滋滋地摇头:“沉晔大人今日未有动向,不过,茶茶将要传的这桩消息,却一定得殿下的意。”眉飞色舞地凑过来道,“殿下的师父回来了!
陌先生他回来了!正在前厅中候着殿下!”
凤九一口茶喷在了茶茶的脸上。
茶茶一揩脸上的茶水:“殿下一定很吃惊罢,陌先生离开时明明言说半年后回来,如今才不过一月,茶茶也觉得有些吃惊呢!”
凤九的确吃惊,回过神来时,觉得今日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个血霉从何谈起,还要追溯一下阿兰若的身世。
阿兰若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所以,即便凤九占了阿兰若的壳子,她一双至亲也瞧不出,这些日子以来,凤九也就占得颇为安心。
但阿兰若除了一双父母,为亲近之人,却还有一个师父。阿兰若她娘当年狠心将她扔进蛇窝,幸得阿兰若命大,没被一窝巨蟒吞进肚子,反被当条小蛇养活了。不过,养活虽是养活了,彼时的阿兰若却没个人样,她师父路过见她可怜,方将她救出来带在身边教养。
阿兰若一言一语,一行一止皆承她师父悉心教导,此时,她云游在外的师父却不知为何竟提前回来,岂不是自己倒了血霉?而她这个便宜师父,又岂有认不出自己这个冒牌货的道理?
凤九痛苦难当状捂住额头,痛苦中佯作喜悦状道:“师父回来了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想来昨夜没睡好,此时被晨风激得头疼,你先将师父他老人家好生安顿,我回头再与他老人家请安谢罪。”
茶茶是个忠仆,乍听凤九口中头疼二字,已急得乱转,拔腿就要去延请药师。
院中却蓦然传来一声轻笑,凤九抬目越遥望,一支碧色的洞箫堪堪拂开一株翠柳,现出一片白色的衣角。
凤九顺着这片衣角朝上瞧,白衣青年唇角含笑:“月余未见,见了为师却闹头疼,不知是个什么毛病,不如为师同你诊治诊治。”
为师二字从青年口中出来时,凤九了一。
师父两个字,在凤九的想象中,是上了年纪的两个字。当然她姑姑的师父墨渊上神是个例外,但天下事,总不能桩桩件件都是意外。师父者,长得必定该同九重天上太上老君那般白须白发,才不算辜负此二字的名头。
但眼前这个俊美的白衣公子,竟然是阿兰若的师父?还是手把手将阿兰若拉扯教养大的师父?凤九觉得自己的信仰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