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黑,席平进屋时,王敏慧正坐在里屋的矮榻上煮茶。
屋门并未关,席平入内也是丝毫不动声色,王敏慧虽微微低着头,却也知道她进来,只是并未抬头看她。
“王妃,”席平轻唤了声,王敏慧方才放下手中拨动红罗炭的棍子,抬起头看向她,席平道:“婢子方才看见茹千秋去后院儿牵马车,王爷想是要去官府找刘府君要人了。”
王敏慧闻言微微皱起眉,却未接话,屋子里静悄悄的,恰好这时茶已煮好,便只听闻滚水“咕噜咕噜”声。
良久后,她终于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到了前厅,正好望见马车停在王府大门外,再朝前厅里看去,司马道子果真在往外走。
看来马车刚到。
她迎面与司马道子遇上,司马道子停步,她也朝他微微福身,道:“臣妾给王爷请安。”
司马道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冷冰冰的问:“什么事?”
王敏慧却不开门见山,首先试探道:“王爷这是要出去?”
“嗯。”
王敏慧侧首看了眼门外的马车,又问:“那……王爷可是要去官府接桃戈回来?”
司马道子这才朝她看去,却是略带不耐烦,道:“你是知道的。”
暗斥她明知故问。
王敏慧自知他的意思,讪笑一声,刻意道:“元显方才叫太后差人接进宫了,想是晚上还得王爷亲自去接。”
“元显识路,他会回来。”
司马道子说罢,便越过她径直朝马车走去。
听闻司马道子如此说,王敏慧到底还是有些寒心的,即便当年元显来得不该,可他毕竟也是他们嫡出的孩子!她福身,依旧挤出一丝笑意,道:“恭送王爷。”
彼时桃戈在牢里已熟睡,却进入梦魇。
在梦里,她看见福儿趴在她身上,瞪大眼睛望着她,那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尤为怖人。她惊醒,额前已布满汗珠,她原先微喘,待顺了顺气,再垂首又见浑身是血,仍触目惊心。
这是福儿的血。
她抱膝坐在地上,将头靠在牢门上,一副沉思模样。
想她自八岁那年以后,什么样的苦没吃过,那时候她被扫地出门,流落街头,饥寒交迫时常常偷东西吃,承受过无数拳打脚踢,而今蹲牢房于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她如今只盼桓伊快些回来,快些带她出去……
忽然嗅到一股子肉香,她只觉得有一个人站在牢门口,站在她身侧,这个人站着,她侧首看去,只能见到此人的鞋子,看来是狱卒。
狱卒与她一同蹲下来,手里端着一只鸡,问道:“饿了吗?”
桃戈这才看了他一眼,却又收回目光,并不回他。
废话,她当然饿了!
狱卒见她不睬,又道:“可香了,你想吃吗?”
桃戈终于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又看了狱卒一眼,嗫喏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狱卒道:“你要这么说,那我这只鸡可就没你的份了。”
桃戈闻言微愣,见狱卒起身要走,连忙将手伸出去拽着他的衣服,道:“诶!你别走,我饿了。”
狱卒闻言又回头,笑道:“你想吃?”
桃戈点头,一脸期待的望着他,他却伸出手,道:“有酒钱吗?”
“嗯……”桃戈吞吞吐吐道:“我若说有,但是不在身上……你还会同我分享么?”
话音未落,狱卒便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开,桃戈索性搬出司马道子,站起身高喊道:“你果真不同我分享?我可是琅琊王心尖儿上的人,你若是把我饿坏了,他必定不会轻饶你!”
她方才说罢,牢房的大门便开了,她无意看去,只见首先进来的是刘府君,在他后面进来的……是……是司马道子……
是司马道子!
桃戈愣住,他怎么来了……那她方才说的话,岂不是让他给听去了?
想至此,她恨不得立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刘府君引着他走来,旋即示意狱卒开门,司马道子进来,微微垂首看着她,她却低着头,羞得不敢正视他。
他冷冷道:“随我回府。”
她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的应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