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十六,皇帝停止办公,这一日,按旧制皇帝须在皇后寝宫过夜,晚膳时,皇后为增加乐趣,专程为皇帝排了乐舞助兴。
而席上,皇帝却对歌舞兴致缺缺,王皇后看在眼里,便问道:“陛下,这乐舞可是不好?陛下好像不太喜欢。”说完,王皇后命停止乐舞,众舞伶惶恐退至殿下,听候发落。
丝竹声止,皇帝方才回神,转首回皇后的话道:“倒不是不好,只是看过许多遍,没新奇感而已。”
“那本宫该让尚乐司编排新舞,这千篇一律的,确实看着乏味。”王皇后在讨皇帝欢心方面,向来是做足了功夫,正是因为面上对这个男人千依百顺,贤淑达理,所以,她才是这个男人身边待得最长久,也是最得宠的人。
她也清楚,皇帝的宠不是爱,她在做皇子妃时就知道,这个男人冷漠无爱,但至少他对她相敬如宾,在人前给足了她皇后的面子,她要不了他的真情,至少要握住手中的权力,虽然,她的权力都是他赋予的。
“不知宫里有没有人可以在方几那么小的桌面上用单脚脚尖转圈?”皇帝突然问道,尚乐司的宫人闻言皆低埋着头,皇帝见无人应话,只道:“无妨,本是天人之举,尔等不会也不怪尔等,退下去罢,朕累了。”那日在宁寿宫里的惊鸿一瞥,竟让他念念不忘,时时跃入脑海,就想再看一次。
屏退了宫人,王皇后起身道:“那梓童服侍陛下就寝。”
皇帝闭目点头,由着王皇后吩咐人忙活。
替皇帝宽衣解带时,王皇后软语问道:“陛下,再过两日朝内女眷便要进宫行辞岁礼,妾身想着既然上有太后,这辞岁礼还是由宁寿宫来操办,可好?”
对于内宫里的琐事,皇帝眼都不睁,只道:“皇太后年纪尚轻,难以服众,这辞岁礼还是有劳皇后费心了。”
“那梓童领命,定操持好辞岁大典。”王皇后笑着应承,这本就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无甚惊奇,她提这事,只是想引出后话而已。
“说起皇太后,前些日子梓童去宁寿宫探望时,太后有意想在十五过后去骊山灵月寺礼佛,托梓童转告皇上,梓童以为,太后去灵月寺一来可以静心休养,二来为国祈福,也是好事一桩,陛下以为如何?”王皇后说话间,一瞬不瞬地瞅着皇帝,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皇帝面上并无任何波澜起伏,只是睁开龙目,眼里并无平日里的那种漠不关心的神态,王皇后很清楚皇帝的这种眼神,那是只有在触到这个男人的底线时,才会迸发出的冷厉之色。
“皇太后的意思?”景珑复问道,那日看皇太后在宁寿宫里喝酒吃肉,他真的怀疑寺院里的清静生活她能忍受得了?
王皇后强按捺住心下不安,微笑着点了点头。
景珑沉思片刻,只回道:“既然是皇太后的意思,安有不允之礼……”
王皇后闻言,心里甚是欢喜,只要皇太后出了皇宫远行,她就有办法让这位年轻的皇太后永远回不了宫,想到此她嘴角微微上扬,似在彰显自己的胜利。
却不料皇帝还有后话,只听皇帝接着道:“皇太后想去礼佛,何须等到正月十五过后,初一朕便要去寺里拜佛,陪太后走一遭便是,灵月寺虽是本朝国寺,但骊山已是本朝边陲之地,路途遥远,尚京城郊外便是报国寺,何必舍近求远,让皇太后受颠簸之苦,何况皇太后身体还未恢复,确实不宜远行,朕就准皇太后去报国寺静养,差人照料问候也方便得多,皇太后每月去报国寺小住三两日还是可以的,就这样定了,朕困了,难得明日不用早朝,朕想好好歇歇。”
说完,皇帝便就上床躺下,王皇后还待要说些什么,只见皇帝翻了个身,随即便响起了呼噜声,看上去真像是困极了,才这般倒头就睡着了。
这时刘尚宫上前,刚欲张口,王皇后便对其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她面色阴沉,和之前面对皇帝时的和颜悦色简直大相径庭。
她就说不需要去猜皇帝对皇太后的心思,一试便知,她只不过编了个小谎,这不,皇帝的心思便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还以为皇帝真肯让皇太后远去礼佛,看皇帝刚刚诸多借口,想来是舍不得,倒也是,皇太后那是何等人物,连先帝都被其迷得神魂颠倒,此等妖孽之物,她要是不将其尽早除掉,只怕日后后患无穷。
她吩咐刘尚宫退下,自己卧在皇帝身侧,青纱帐里,本是结发夫妻的帝后二人,却是同床异梦。
腊月二十八、二十九连续两日,凡京中正三品以上的官家正室、嫡出小姐以及公主郡主,皆要进宫给太后、皇后行辞岁礼,对于皇帝让坤宁宫代替宁寿宫主持典礼之事,虽不合礼法,但皇太后都没异议,谁还会站出来替宁寿宫强出头。
殷凤离何止是没异议,她还对皇帝将典礼交由皇后主持这事感激涕零,其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要给来行辞岁礼的人准备压岁钱,她殷凤离是有些积蓄,但她留着还有它用,断不能这么白白送出去打水漂。
可她还是让如珠剪了些福字窗花,用红色荷包封起来,要是遇到来宁寿宫行礼之人,便赏下去,总之以备不时之需。
而在这人人都对权贵趋之若鹜的时代,谁都知道要去坤宁宫拜皇后,而这皇太后,虽说夫死从子,可当今皇上又非这幼稚太后所出,那才是真正的“哀家”,所以,两日里宁寿宫冷冷清清,无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