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室里,蓝笙笑呵呵地将拧好的帕子递过来,我一扬手,飞快地拿了过去,顺道横了他一眼。
心里忍不住腹诽,大清早的,还非得把人逼墙角揩一回油才罢休。
我把帕子扔回盆子里,蓝笙凑过来问道:“还有什么吩咐?我一定鞠躬尽瘁。”又看了一眼挂在一旁的袍子,道:“要不我帮你把衣服穿上?”
“别,”我抬手推拒道,“我们还是各自穿各自的好。”
蓝笙敛了笑色,轻声道:“你生气啦?”语气轻得就像一个因做错事而愧疚不安的孩子一样。
“没有没有。”我忙解释道。
他怎么这样想?我看起来像是生气的样子吗?
我朝他笑了笑,道:“我们都要快一些,待会儿好过去给娘问安。”
“噢。”他这才恢复了和煦的神色。
男人收拾起来到底要比女人快,房里等我,我飞快地换了鞋子,穿好袄子,这才一起出门去了。
因有不久前请匠人的事做教训,所以这次我把想要请大夫的事在饭桌上拿出来和婆婆说了说。
婆婆有些惊讶,问我是不是不舒服了?
蓝笙开口正想答话,我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自己同婆婆说,只是觉得最近晚上睡得不大安稳,所以想请大夫来看看。
婆婆说了几句关切的话,然后又道,可以让管家去请姚大夫来,姚大夫是老熟人,而且医术也不错。
虽说我不大想请一个与蓝府,尤其是与婆婆相熟的大夫,但婆婆把这一切安排打算的这么周全,我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回绝,只好应了。
说完我请大夫的事后,婆婆告诉我们说,雲青过了年会上蓝府来,到时候要留她在府里住一阵子,让我和蓝笙到时候好生招待着。
这样的话婆婆之前就同我提过,只是她早不把、晚不把雲青接来,却要赶着蓝笙在家的时候把她接来……
我轻轻叹了口气,心想,来就来吧,到时我把她当做义妹好好相待就是。
婆婆让管家请的大夫上午就到蓝府了,管家把姚大夫带到我住的院子里,交代了几句话便下去了。
想来这世上但凡有些资历的专家都是年长者,姚大夫也不例外。他的两鬓已经斑白,身上着的是黑色的通袖袄子,脚上蹬了一双黑皂靴。
姚大夫先给蓝笙搭了脉,默了一会儿,道:“脉象沉稳,颜色健康,只是眼圈略显浮肿,想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官人虽正值盛年,但也不可如此长久消耗身体。还是应以养生为要。”
我在一旁抿着嘴憋笑。
蓝笙干巴巴地道:“是,谨遵您老嘱咐。”
“官人不必客气。”姚大夫说完,接着又为我搭了脉。
给我搭脉的时间略久一些,搭完脉后又让我张嘴把舌头给他瞧瞧。
过了一会儿,大夫道:“娘子体质偏寒,湿气较重,还需好好调养才是。”
蓝笙在一旁道:“拙荆她手脚发凉,可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大夫点点头,运笔写药方。
我心里有些忐忑,便问大夫道:“不知这寒性体质是否影响怀子?”
姚大夫没有回答,却问我道:“请问娘子的月事来得匀吗?”
“不是很匀,每次都不多,偶尔还会隔上两个月……”我答道。
姚大夫淡淡道:“娘子的身子调养好了才容易怀子。”
意思就是说,没有调养好就不容易怀子吗?
我心里虽然失望,却还是打起精神问大夫道:“那我得调养多久?”
蓝笙在一旁道:“既然您已诊出病症所在,还望您全力照拂。”
姚大夫神色依旧是淡淡的,道:“那是自然。”又道:“老夫能做的只是对症下药,开出药方,调养之事还在于娘子,娘子除了按这方子好好用药外,还需记住出门要注意保暖,平日里少食寒凉之物,心态也要放平和……我看娘子眉目之间少从容,多戒备谨慎……娘子要注意放松身心才是。”
我认真点了一下头,道:“多谢大夫提醒,我日后会注意的。”
姚大夫“嗯”了一声便埋下头去,一言不发地运笔写着方子。
我见他这般专注,不好意思中途再打扰,待他写完后,便问道:“大夫,您觉得我需要调养多久呢?”
姚大夫抬起头来,皱皱眉头,道:“方才老夫已叮嘱过了,娘子要戒焦躁,我既已开了药方,娘子只管先用便是,我一个月后会再上门的。”
“噢,那好。”我低低应了一声。
蓝笙走到我身后,将手轻轻搭在我肩上。
送走了大夫,我和蓝笙坐在炭盆便烤着火,两人都沉默着。
蓝笙不愿开口,想来是怕自己会不小心提到那事。
我也不想开口,在脑海里将大夫方才的话细想了一遍又一遍。大夫说我是寒性体质,怪不得上一世我与蓝笙结婚三年后才有孩子。此番大夫说让我先调养,难不成我也得等到三年后才会有孩子吗?
上一世月映说,我嫁过来不到一年,青姨娘便进了门。而婆婆给蓝笙纳青姨娘的理由是因我一直无子。
现在想想,其实这个理由是靠不住的,我与蓝笙结婚才不到一年,这样的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了些。婆婆无非就是想让青姨娘嫁进蓝府来而已,不论用多么拙劣的借口。
倘若这一世婆婆再用这样的理由为蓝笙纳青姨娘,我是一定会反驳她的。
我随意地拨弄着盆中的炭火,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