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命,皇帝诏曰:
朕念今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八方无乱,百姓安居乐业;而各处城池重兵驻扎,非但无功于国,且耗费百姓血汗,实于国有损。朕痛心疾首,特拟兵册数卷,从军三年且留旧伤者解甲归田,历场战役悉数俘获叛军发配西北、西南地方劳作,积极三年且忠心于延者可请告还乡。望子民勿忘初心,为家光宗耀祖,为国发扬踔厉。
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旨大诏天下那个时候,军营里一直回荡着吾皇万岁这一句话。有些人从军都不知道多少年了,七八年?忘了,日子长久到连故乡的样子都记不清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还乡,可是当今皇上的这么一句话,让很多游子解下了身上的盔甲,泪目归家。
兵册上的名单是子桑聿亲自推敲过的、自然不是她一人,也有其他臣子的帮忙。解甲归田的人大部分是军中碌碌无为的兵士,负伤的,还有一些军龄已久的低阶兵士。除了个别不可或缺的没有在兵册之内,单是京都军营,便将三十万重兵削去了八万人。
兵力一下子削减,但是另一方面,子桑聿下令将在任兵力分散重要城池周边,务必达到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之效;何况,国家土地辽阔,需要无数的力量去开垦荒土,日后子孙才能过上更好的日子。比如戴罪之身,便是其中的一个劳作力。
各地牢房也得到了赦令,查明无罪者当即释放,满了刑期的,允准家去,犯上之罪者,发配边疆开垦土地,四年劳役便按无罪释放。
也有一道诏令是用于在任兵士,每年可向上请二十天假期还乡探望,破了旧时入伍一天终生为卒的传统,子桑聿也因为这种种颁令收获了不少民心,手里握紧了不少军中兵权。
圣旨下来这天,徐逍特意跟着传旨的公公去了一趟军营。
“谢皇上!”
圣旨才念完,底下便有几个人情绪激动,压抑不住的嚎啕大哭。都是平日里坚强得很的男子汉啊,可是今日,却一个个激动得红了脸,都是鼻涕眼泪,狼狈不堪。
徐逍也有些感慨,看着他们这般模样,突然就感受到他们心底里的苦。
“属下已经三年没有回家,祭拜高堂…叩谢皇上,恩准属下还乡!”
“我的儿,今年应有六岁了吧。”
不少士兵喜极而泣,说着自己家里的事,哽咽得厉害。还有一些人虽然得了解甲归田的恩准,却一片茫然,不想回乡;旁人问及家中事,不用半刻,他便流了一脸的泪。
“家…没有了,全家受恶人所杀,死剩我一个人。将军,留我下来吧,我想为国尽忠,我想杀尽天下贼子啊!!将军!”赤血丹心,怎会不知?望着他那通红的眼,即使是在战场上坑杀过万人的将领都心生不忍。
子桑聿啊子桑聿,你的一句话,可以牵动多少人的情绪…今日你放他们回家,应会得来几世的感激吧!
那么多年来,我一直生活在一个乱世。柏家当道时,百姓受了不少苦难,都已经忘记了安逸是什么滋味。而从今尔后一百年,你今日做的一切决策,将会为这片土地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而盛世…
听说当年大宁国师陆见哲曾向柏道成许诺,聿入朝堂,不出三年,天下必将临盛世之景。
算来,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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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
“皇上,这是范师递上来的名单。”
御书房里,子桑聿正在批阅奏折。
“哦?秀女的名单么?”子桑聿倒是面不改色,一双眼睛还是紧紧盯着大臣写的东西上。“放着吧。这才多久?想来也不过大半个月,御师就已经拟出名单了?”范师这半个月来负责教学礼仪,检查秀女各方面素质,不料今日便已经递上名册,上报秀女情况。
“是的。范师说,从小见大,生平也是阅人无数,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她便能大概估摸出一个人的品性。”连忠见她没有想看的意思,便也放在一边不理会;自己四下打量了一下御书房,便去唤人给火炉添些炭火。
冬日严寒,但是在连忠的细微布置之下,这御书房倒是暖烘烘的。子桑聿也没有披外袍,仅是穿着那身明黄龙袍,手持狼毫轻点朱砂,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奏折。
滴漏的时辰刻度渐渐上浮。
一直守在身旁整理书册的连忠看了一下天色,躬身回禀:“皇上,时候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嗯。”子桑聿合上最后一本奏折,揉了揉眼睛。“今日的折子挺多,关于之前解甲归田的事,还有不少大臣上奏的…不过,也总算批完了。连忠,让御膳房将晚膳摆去景和殿罢。”
“是,皇上。”
子桑聿站起身来,突然留意到桌上的秀女名册。“把名册也带上,顺道让皇后也做个定夺。”
“是。”
底下的几个小内侍忙回龙案收拾书册,连忠跟着子桑聿,手里还捧着她那件黑绒勾银披风。“皇上,外边起风,还是先披上衣服,龙体要紧。”
已是入夜。
子桑聿紧了紧身上烘暖过的黑绒披风,走在外间宫道上。前头走着几个打灯笼的小内侍,后头跟着几个捧书册的小内侍,而自己旁侧后一尺的地方,跟着连忠。子桑聿抬头看了看那檐角以外的天空,深蓝灰暗,带些彤光。
“皇上?”
连忠跟着她伫立原地。
“朕突然发现,皇城还真是孤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