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允在顾府呆了也几个春秋。
自天命帝下令将其遣回家中,顾家家主顾樘就没有过好脸色。似乎是每日每夜将其留在偏院里过日子,少有探望。虽说顾樘膝下无子,但也有兄弟的男儿过继,将来继承顾家家业。这些年里,顾夫人倒是经常和女儿见面,一直过了三四年,顾樘才在节日时与这独女用膳,心中悲切,却从未流露出来。
顾初允自知父亲心中想法,但也不多说。
“你爹就是口硬心软,虽然今天晚上还是冷样子,但是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想见你的。”今天恰逢中秋节,顾夫人又劝。
顾初允坐在一边,手上捧着热茶,只是点头。
今天顾家家宴上,依旧如往日那般没有过多嬉闹。倒是那认了顾樘为父亲的堂兄弟近日孩儿满月,宴上一直围绕着孩儿逗乐,没有涉及其他。顾初允坐在一边安静用膳,直到饭菜退了尔后赏月,顾樘都不曾多跟她说一句。
那么多年了,一直一个人。
顾初允也习惯了。
倒是那次京都之变给她的打击,如今回想起来还是不能回神。诺儿,死前说她只有顾氏母妃么?回想这么多年来,诺儿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儿,若不是那赵乾唆摆他们母子,哪里会有今日局面?
但是顾初允知道,自己的确有忌恨之心,那一年,实在是恨不得将那景和殿的贱人……
“娘就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顾夫人一句话,打断了顾初允的思绪。
“娘亲慢走。”
母女间也没有多几句话,不过是寥寥数语以表亲情,然后各自过活。
送走了顾夫人,顾初允便回到自己居住的偏院。今天晚上,月色还真是美啊…顾初允忍不住抬头去望,一时之间,又想起一些过去了很多年的事情。
大概,也有二十个年头。
——
那是天命年间,子桑聿尚且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且未满立冠之年时。
那也是中秋前后,顾初允与白秀被子桑聿纳为妃嫔。
因为是同一日纳二妃,按照身份等级,顾初允家中背景比白秀有权势,故而子桑聿会在当夜到顾初允处,次日晚上,才另到白秀那边完成这个婚礼的最后一件事。
那天晚上,顾初允是最为喜悦的。
生到人世十多年,顾初允即便是有令自己欢喜的事情,但也不算异常强烈;难得,这一年里遇到了自己钟情的人,并且嫁给他、哪怕只是侧妃,顾初允也觉得自己如了愿。
大婚之日。
子桑聿身着胭脂深红色长袍,金线盘龙,并着玄黑色的衣边装饰。头顶长发如往日束起,冠着银缨,披下两道丝绦于脑后。进殿门时,子桑聿将身上的披风递给宫人,尔后,伴随她脚步而来的,是扑鼻的酒酿之气。
顾初允坐在床塌边上,察觉到她的走近,不觉有些紧张。
“喜婆递酒来!”
子桑聿刚坐到她身边,就一副不耐烦的口气吩咐着。顾初允这时才发现她说话语息较重,应该是喝了不少酒。一边候着的喜婆宫女本跪了一地,见她这样说,忙开口去劝:
“皇上,还要按着规矩来,您还没掀宜妃娘娘的盖头呢。”
言罢,喜婆方又递上一杆喜秤。
“平日里怎么不觉得你们啰嗦呢?”子桑聿像是自言自语,一手握着喜秤,往顾初允的盖头探去。掀起红盖头的那一瞬,子桑聿眼底里没有丝毫眷恋,只迷蒙着神色,继续吩咐着她们:“上酒。”
顾初允自己倒怔了。
眼前的这一个男子,喝了酒之后脸变得有些泛红,倒是更衬得唇红齿白了。顾初允有些忐忑,偶尔望一下她的衣饰和打扮,一面感叹皇家人气度不凡之余,一面也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感到不知所措。
晚上子桑聿出去喝酒宴会众臣的时候,喜婆有教下那些闺房事的一些要点。
据说,女子第一次与男子同房的时候,会很痛的。顾初允刚听到时本来有些羞涩,但喜婆又一本正经地说了,娘娘若是觉得痛,千万不能摆出个痛苦神色,也不能阻拦皇上,要不然到时让皇上不尽兴,日后对娘娘就没兴致了。
顾初允把这话牢记在心。
想到自己若是与这个人做一些亲近的事,怎么也不会说感到痛苦吧?
“请皇上和娘娘共饮交杯酒。”
宫女跪在她二人跟前,递上酒爵。
几乎是同一时间二人伸出手去,在指尖不经意碰触的一刹那,顾初允有些恍神。很快,带着这种未知的复杂心绪互相环着手臂喝下酒酿,顾初允本以为自己就该要侍奉眼前这个人了。
可是子桑聿喝罢了酒,就提着袍子站起身,似乎是有要离去的意思。
“皇上?”
顾初允第一时间喊住了她。
“何事。”
子桑聿停在殿门前,头也没有回。
“您…您去哪里?”顾初允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措,即便他对皇后情根深种,难道大婚之夜,也需要回到那个女子的身边吗?
“朕今夜,不在此处留宿。”
子桑聿的语气是极为平淡,仿佛大婚之夜这个名头也没有给她一个留下来的原因。她当然要回去,即便不和这个人发生什么,但子桑聿就是不想让柏倾冉自己在景和殿思虑太多。嘛,本来就是政治婚姻,万一留个宿,顺带还被发现女子身份怎么办?
真是得不偿失。
“皇上,今夜是您与宜妃娘娘的大婚之夜啊。”一旁的喜婆本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