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庭芳苦笑:“陛下,强势的臣子,遇着脾气好的皇帝并没有什么。可您闺女比我还强势。这是要针尖对麦芒,预备撸袖子掐架呢?”
昭宁帝抽抽嘴角:“不至于吧?”
庭芳闭了闭眼,又睁开:“您舍不得杀公主,怂到您这份上的皇帝,古今中外独一份儿了吧?”
昭宁帝:“……”别往他心上扎刀会死啊?
庭芳呼出一口浊气:“自古权臣难有好下场,跟着您,我再恣意妄为,只消是为了天下,您大抵也就是冲我喊两句的事儿了。我对大公主,可真不敢。”
昭宁帝没说话,都当了二十年皇帝了,再装傻白甜也不像。
庭芳叹了口气道:“陛下,国防部还缺账房不?”
昭宁帝道:“你连账房都要跟我抢?你好歹给顶一下,撒手不管,这不是纯找动荡么?”
庭芳反问:“您闺女让我管么?”昭宁帝,就不像个皇族。被陈恭打了只想着打回去的熊孩子,骨子里天生少了一根叫做权力的弦。后天的培养,毕竟不如先天的根骨。从登基至今,昭宁帝的权力欲都很小,甚至比她还小。所以他在权力与亲情中,选择了亲情。
李初晖则不然,她从小就很强势,很有心机。不做君臣,她很好相处。一旦做了君臣,难免立场相悖。庭芳与昭宁帝的争执,八成是昭宁帝妥协,即便不肯妥协的,也无非就是发个脾气。执政不可能没有冲突,尤其是庭芳的着眼点,从来就是未来。那么她跟强势的李初晖冲突后呢?一次,两次,太傅鼎盛时期自是所向披靡,但太傅的权力总是会式微,因为朝臣一定会站队。即便李初晖能够忍到她死,她的子孙呢?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叶庭芳是什么鸟人自己心里有数,大概除了昭宁帝,谁当皇帝都想掐死她。小时候就被人叫四阎王,从来横行霸道的主儿,能忍她的只有熊孩子,永远不会有皇帝。昭宁帝比她年长,若死在她之前,她就必须退。权力挠的她再心痒,也必须退。除非,造反。
昭宁帝顿了许久,才道:“再干三年。三年后,咱们玩算学去。”
庭芳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她不想自己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在动荡中覆灭。能把蒙古打回草原,能把辽东彻底收复,能把海防布满海岸线,能对着准噶尔摩拳擦掌准备恢复她记忆力的版图的天下,花了二十年,用尽了心血。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杂交水稻没见踪影,蒸汽机死活追不上西方的进度,内燃机还没个谱儿,边界线还在九边未曾北移。她没想到昭宁帝会突然退位,让她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
权力的美酒,是那般好放下的么?那可是比鸦片还炽烈的心里刺激!
可是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当了皇帝的昭宁帝都被篡了,太傅不服憋着!勉强的答应道:“且看吧,至多三年。倘或新皇接了手,我也就不管了。替你们李家卖命近三十年,我也想歇着了。累!”
昭宁帝跟庭芳都认识二十七八年了,还不了解她就是蠢。叶太傅很不高兴,特别不高兴。但昭宁帝表示爱莫能助。
庭芳又炸了。你个怂皇帝!我呸!
庭芳炸着毛出宫,禅让大典的事尽数扔给礼部,什么都不肯管。
李初晖乃庭瑶亲手养大,名义上的姑嫂,更似母女。她成了君与相之间天然的润滑剂,庭芳在炸毛,她只得入宫与李初晖解释:“她在替上皇恼你,他们自幼耍到大,求您担待些。”
李初晖道:“好嫂子,你别同我这般说话,听着就生分。”
庭瑶微笑:“君臣有别。”
李初晖道:“哦。”
庭瑶轻笑:“就生气了,陛下可要胸怀广阔。”
“别叫我陛下。”
“恩?”
李初晖道:“父皇他老人家说,本朝本来也没哪个被称陛下的,都是前朝时候的旧称了。叫我别占了他的称呼,皇帝的称呼多了,随便挑一个结了。”
庭瑶:“……”好久没被福王范儿囧了,时隔二十年,真有些不习惯呢!
半晌,忍不住问:“那您打算要朝臣怎么称呼?”
李初晖笑了笑:“圣上吧。”
庭瑶点头:“也好,打太.祖起叫的便是圣上,我们十一叔就没按理出过牌。”又问,“年号呢?”
李初晖道:“福元。”
庭瑶怔了怔:“就用你的封号?”
李初晖道:“福,是父皇小时候的封号。我结婚的时候,封给了我。福元……父皇是真的很疼我。字眼儿吉祥,就做年号挺好。再则我年轻,许多事压不住场,还得父皇出山。大嫂子也不消替妹妹说话,我跟太傅又不是才认识,她那狂的满朝堂装不下的毛病,也就我父皇能摁的住,她再不服我的。国之肱骨,我何苦与她起冲突。”
庭瑶的笑容不变,心中却已发凉。李初晖当真是天生的帝王,对权力的敏感度不亚于现在的昭宁帝。庭芳必须退让了。昭宁帝太惯她,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初晖要惯,惯的只会是自己人。李初晖在与她闲话,亦是示警。她已是九五至尊,得朝臣去适应她,而不是她去适应朝臣。即便庭芳温良恭谦让,也该逐步退出。昭宁朝的内阁是摆设,而前朝设立内阁的缘由便是削弱相权。庭芳是昭宁朝结结实实的丞相,不是绝对心腹,至少都会被分权。内阁会重启,太傅会慢慢退回闲职。庭瑶有些头痛,一个是她同舟共济的妹妹,一个是她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