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车慢慢吞吞地行驶了差不多有个半小时,翻过一个山头,就见画风忽变,前方地势渐高,远远望去,如同在平地上。极不协调的拔起一片堡垒。
那堡垒的样子颇为古怪,等开到近前,才看清了构造,原是一圈厚厚的土墙。裹着块狭窄区域,仅在中间留出一条坡道供人通行。
要不是窑口堆着黑黑的煤炭,还以为不小心开进了电影演的解放前的土匪窝呢。窑口一侧有两排平房,其中一排的两间房的屋顶都塌了,只剩下残垣断壁。
不过让他们感到新奇的是,窑口下方的一片凹地里,满眼都是不齐的土丘,中间被挖空,敞着一扇扇小门,用粗大破烂的木桩支撑着。
突然一阵“铛,铛,铛……”敲击铁块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弯着腰,曲着腿,如觅食的老鼠般,从各个位置各个角度的门里出来,自动汇聚到凹地一侧的小路上蜿蜒而上,排队、搜身,然后轮流下窑,具体看不太清,只听见木头搭成的三角井架上方卷扬机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的声响。
中巴车在李阳的引导下到前面一排看上去比较完好的平房前停了下来。
平房里闻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位,嚯!一身黑!上身黑色的皮夹克,下身黑色的皮裤,脚上还穿着一双黑色皮靴,全身上下全用其它动物的皮包裹了起来,鼓鼓囊囊,闪着漆光。嘴里还咬着个长长的琥珀色的烟嘴,烟嘴上安着点燃的香烟。
跟在李阳后头的王大伦心里暗自嘀咕:好象有一种食粪的甲虫,浑身上下就是这般华丽。
“姚矿长,你好,你好!”李阳很客气地迎上来,老远就伸出了双手。
“噢,李导!你来啦。前一阵子听说你们在县城拍戏,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姚矿长热情地跟李阳握手,同时扫了一圈从车上下来的人,除了一个瘦高个看着有点眼熟,其他的好象都挺一般的。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车头挡风玻璃后面那块醒目的“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故乡》摄制组”牌牌吸引。
这种小地方的矿主看似有钱,其实骨子里都是土鳖,着实被高大上的“中央电视台”这个名头给震住了。
李阳不露声色地看在眼里,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忙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货真价实的拍摄许可证道:“这是我们的拍摄许可证,您看看。”
姚矿长迅速地瞄了一眼,继而故装大方道:“你是老王介绍过来的,没什么信不过的。”
许是姚矿长口中那位叫老王的李阳的朋友来头比较大,许是这位土鳖矿长被剧组名称前面的中央电视台给震慑住了,又许是每天一千块误工费起的作用,或者剧组里还有王大伦这位“著名演员”。
总之姚矿长表现得非常热情,不但答应到时不论是井下还是井上的拍摄,他都能配合。而且当他得知剧组的几位主要演员还要在矿上体验生活,二话没说,专门在后面一排平房中腾出两间房来,供他们居住。
到此时王大伦才知道,李阳之所以要这张拍摄许可证,就是为了扯虎皮拉大旗的。
在李阳和姚矿长喝茶“叙旧”的时候,从未来过小煤窑的剧组成员还有王大伦、汪宝强等人在姚矿长跟班的带领下,在矿上转了转。
首先这窑口的升降机一下子就把他们震慑住了。一般来说,矿井,从类型分,大概有三种:立井、斜井、平硐。
立井垂直于地面,斜井稍稍倾出角度,平硐则是水平于地面。而这座小煤窑的矿井就是那种看上去最恐怖的立井。
有点像乡下摇轱辘的饮水井,洞口很小,上面用几根粗大的木头搭的井架,绑着几根缆绳。绳子下面,吊着一个升降机似的平台,学名叫罐笼。
按照安全标准,罐笼应该是电梯形状,四周有坚固的铁网包裹,以防撞击或坠落。当然这个是没有了,就几块木板拼的一个台子,四面悬空,毫无遮挡。
“这……这能行吗?会不会摔下去啊?”汪宝强看着这个恐怖的玩意儿,结巴地问道。
跟班很是鄙视地扫了他一眼,道:“咋不行咧!”
说着还亲自示范站了上去,双手拉住中间焊的铁架子,道:“用手拉着这儿。”接着又在底下的木板上蹦了蹦,笑道:“结实着呢,就是几百斤的骡子下去都莫事,别说是人了。”
“……”
还有就是窑口下面凹地里的那些矿工居住的干打垒的地窝子。没错,就是电视里常看见的那种歌颂新中国第一代石油工人当年为了建设新中国如何艰苦奋斗住的那种地窝子。
剧组的大部分成员走南闯北,都算得上是见识广的,但是其中绝大部分人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传说中的“干打垒的地窝子”,他们有些不明白,为毛新中国已经建立五十多年了,为什么还会有这种地窝子?难道是矿主狼心狗肺,如同周扒皮一样地压榨这些可怜的矿工?
原本先前姚矿长特意腾出两间房给他们居住,王大伦心里还有些不乐意,在他看来,既然是体验生活,就应该跟矿工同吃同住。哪怕就是地窝子,住几天又能有啥?上辈子最艰难的时候他连桥洞都睡过。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理,他想走进地窝子去看看矿工真实的生活状态。但当然弓着腰,钻进小门的时候,迎面而来的那股子甚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