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带了巧姐儿这些日子,只盼着她心力略有长进好使得动青云荷包,也算有个倚仗。偏偏这阵子巧姐儿所经之事委实太过悲苦,只一味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哪里攒的出丁点心力来?反倒连从前的那点所悟也被恨意散了个干净。
且她这会儿恨意深重,若给了什么东西,反易生事。好在惜春从前离家前给过她一个护身符,她向来随身携带,若真有甚差池,这边也自然会有人知晓。至于钱财等物,李纨自然不放在心上,哪怕都被她们占了去,待巧姐儿出门时她照样补上一份两份的,也不算什么。
平儿跟了巧姐儿回去,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同人斗上一斗,却不料傅秋芳那头竟毫无动静。事事谨遵规矩,虽是摆足了嫡母的派头,却不曾有丝毫逾矩,也尽了为母之责,让人说不出二话来。
平儿一时疑惑,转眼见傅秋芳对上了尤二姐,心下才恍然。巧姐儿不过是个姑娘,嫁妆还是亲娘给留好了的,亲事也定了的,只等到了年纪往外一嫁,跟她分毫无干。眼前却有根肉中刺,那才是真要紧。
傅秋芳身边的嬷嬷带了人往尤二姐那边去了一趟,回来同傅秋芳一一说明,得了傅秋芳的准允,第二天便带了更多的人手,要换尤二姐屋里的家具摆设。尤二姐自然不肯,抱着菨哥儿哭个不停,只说傅秋芳要赶她母子走。
一时贾琏得了信也回来了,见这场景,好似昨日重现,心里那叫一个腻味。傅秋芳一会儿也带了人来了,见了这副样子,皱眉道:“这事儿谁领的差事?”
一婆子上来答应,傅秋芳道:“我让你来换了逾矩的东西,你怎么赶人?好大的胆子!还知不知道尊卑上下了,二房奶奶也是你们能动的?!”
婆子口角灵便,把事情一说,又道:“奴才们并不曾对二房奶奶不敬,奴才们才开始换饰,二房奶奶便抱了哥儿坐外头地上哭起来了。”
傅秋芳这才转头对尤二姐道:“这婆子所言可真?”
尤二姐看她一眼,低头哭道:“说什么真不真的?我们母子在这屋里好好的住了多少年了,便是从前琏二奶奶也没说过什么。怎么你一来就要搬东西?这不是赶我们又是什么?!”
傅秋芳道:“你这屋子不合规矩之处甚多,你不过是个二房,却处处比着正房的样子布置,自然应该改过来。或者你有本事,让二爷休了我,把你扶正了,你那屋子倒也住得。”
尤二姐接不来这话,只好哭道:“从前都能住得,现在反住不得了。你只说规矩,难道只有你知道规矩,我们府里是不知道规矩的,等你进了门才来教?!”
傅秋芳冷笑道:“正是从前做主的不懂规矩,才被休弃了去,你也想跟着学吗?”
尤二姐语塞,只好对着贾琏哭。
贾琏一听这话,自然是跟着傅秋芳站在一处才说得通,便道:“好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奶奶做主,你听着就是了,闹什么闹!”说了拂袖而去。
尤二姐愣在那里,傅秋芳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吩咐人把那屋里不合规矩之处都换了。又把下人管事们都叫来训话,里外里不过是要依足规矩、分清尊卑等话,各人早有预见这一朝天子一朝臣之事,各自谨遵不提。
如此数回,满院子再没有人敢唤尤二姐做二奶奶,都唤一声“二房奶奶”,菨哥儿也不时让傅秋芳抱了去带在身边教导。贾琏知道傅秋芳才华出众,看她如此,简直老怀大慰,直夸她识大体懂规矩,自己可算娶着了贤妻。
尤二姐担心自家儿子被傅秋芳抢了去,几回在贾琏跟前露出这样意思来,想要贾琏发话让菨哥儿呆在自己身边。贾琏可怜她慈母心肠,便同傅秋芳商议,让菨哥儿每日在尤二姐身边多呆些时候,傅秋芳便道:“这尤氏还真是小家子气,有道是‘玉不琢不成器’,一直娇养着能有什么出息?看看兰哥儿,听说大嫂子打小就开始教了,菨哥儿这会子开始就已经晚了,她还要拦着,才是慈母多败儿。”
贾琏一听这话也有理,傅秋芳又道:“她又担心我要抢了菨哥儿,这话不是可笑?一者菨哥儿本就是我儿子,这有什么抢不抢的?再者我身子可好得很,二爷也还年轻,我何必去抢旁人的孩儿?她这念头可实在诛心得很了。”
如此,几日后,尤二姐又在贾琏跟前提那话时,便被贾琏收拾了一顿,还禁足了半月。惹得尤二姐仿佛重回了刚进贾府的那段日子,心里又怕又恨。又见贾琏帮着傅秋芳夺自己儿子,越发连贾琏也恨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凤姐谢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