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嬷嬷听碧月如此说来,也惊讶地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倒是一旁闫嬷嬷道:“周姨娘路上没了,也没听后来还遣过人去,老爷身边伺候的就该是……周姨娘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同……金钏儿姑娘……”
李纨喃喃道:“这……不会是这俩吧,一个姨娘身边的小丫头,一个太太跟前的人……”话虽这么说着,她心里却另起了个声儿:“周姨娘身边那个叫做蕊儿的小丫头长得挺好啊……金钏儿姑娘被太太迁怒撵了出去,不晓得心里有没有怨……”
她既想到了,常嬷嬷几个自然也想到了,倒是碧月说道:“老爷在外头当了大官儿,肯定有人巴结上来,说不定是谁送进去的人呢?……”
众人一想也是,到底也没什么好猜的,便笑道:“也不晓得这回是要添一个姑娘还是哥儿呢,想来老太太总是欢喜的。”
常嬷嬷道:“只要宝二爷好好的,旁的多个哥儿姐儿的,老太太也不会太在意。太太倒病倒了,常日里只听说琏二奶奶如何醋性子,如今看来倒是一脉相承。”
李纨不答这话,闫嬷嬷瞪常嬷嬷一眼,常嬷嬷笑笑也住了话头,又说起别的来。
只说因贾母同王夫人疼爱凤姐,又是求符又是念佛地劳动了好几处庵堂寺庙,一时间尼姑道婆在府上出入也多起来逆天神魔变。
这日马道婆来寻余信家的收宝玉当月的海灯油钱,走过王夫人院子,被一旁等着的两个婆子一把拉进了偏院。赵姨娘见她来了,忙自己倒了茶来,马道婆又想躲又舍不得之后的好处,正犹豫,就听赵姨娘道:“干娘,这回你可定要帮帮我了。”
马道婆见今日这阵势,怕是想走也不容易,索性坐下来喝了口茶,问她:“什么事?我同你说过,我本事不济,恐怕帮不上你什么。”
赵姨娘道往后头一指,又比了个二字道:“这位,如今可了不得了。你们为什么来的,你同我装糊涂?上回没成,你让我回去寻东西我也没寻着,算两不相欠。这回你总要帮帮我了。若是真让她生下儿子来,看看这阵势,喔哟哟,往后更要把我们母子往泥里踩了!你一回弄两个不成,弄她一个还不成?”
马道婆听她提起往事,心里大急,忙道:“都说了过去的事莫要再提!姨奶奶要还这样,我也不怕,横竖叨登出来,我一命赔了,你又落着什么好!”
赵姨娘赶紧摇手:“不会不会,我哪里会害干娘?!不过打个比方!好了,依你,不提了。只这回……”
马道婆忽然从袖子里摸出当年赵姨娘写下的欠条来,扔给她道:“事儿没成,我也不收你这个,还你!”
赵姨娘赶紧要给她塞回去,那婆子偏是不肯。赵姨娘心里一动,把门口守着的婆子唤进来,让她又重写了一张来,往马道婆跟前一放道:“给!干娘,一事不烦二主。你的本事我见识过了。只要……到时候府里都是我们环儿的,你且收着这个,我还能赖账不成?!”
马道婆眼看那上头明晃晃的一千两几个字,虽是欠条,可是后头背着银子呢!赵姨娘又现寻了几样钗环来拿绢包包了放她跟前,马道婆到底忍不住,一把抓了都掖怀里,哼哼着道:“你等着,这妇人怀身子,本就凶险。只盼姨奶奶不要忘了今日的话。”
赵姨娘忙道:“再不会的,放心,放心!”
马道婆从腰间摸出一块薄薄的四方黑木片来,递过去道:“这个,放那位屋子里不显眼的地方儿,不出三五个月,必有效验。”
赵姨娘撇嘴道:“三五个月?孩儿都生下来了!效验又有何用?!”
马道婆道:“姨娘,这是大月份出了事儿伤身,还是小月份出了事儿伤身?”
赵姨娘眼睛一亮,赶紧接过来,嘴里道:“干娘别同我一般见识,你们那神仙手段,我们哪里懂得。”
两人又密密说了两句,马道婆又特地上几串钱几块零碎布料拎着出去,旁人看了只当她又从赵姨娘这里搜刮了什么香油钱。
将近腊月,各处庄子上该送来的也都送来了,却比往年少了近一半,几处不是报旱就是报涝。贾政又不在家,贾琏做不得主,有心要说那庄头几句,管事们倒都来帮着说好话。“那几处灾损连朝廷邸报上都有的,是天灾,也难怨人。”“人难与天争。”云云
贾琏也心知如此,没法子,只好照实报给王夫人。王夫人看了蹙眉不止:“这年上几样花销是铁打的,原就亏空着,正等着他们这一注儿呢。这倒好,上哪儿挪去!”兼之前阵子卧病,本就心烦,见如此越发没个主意。也顾不得凤姐怀胎,几乎事事要与之商议。
凤姐性子刚强,见事到如今,怨也无用,便道:“既如此,少不得看看哪处能俭省的就俭省了仙上仙。”
王夫人叹道:“众人都享惯了福,如今在我们手上克扣起来,毕竟可怜。更别说要编出话来,不晓得哪日就说到老太太耳边去了。”
凤姐几年来早知王夫人心软又无管束人的手段,只一味怕这怕那,事到临头就出急策,那时却又顾首不顾尾了。若依着她,怎么办都无法周全的。便出主意道:“太太放心,我先使法子放出风去,只让上下都知道日子艰难了。又有来年老太爷冥寿,该放人出去的事。两厢说了,他们心里自然有数。若还是有不知事的非要挑事儿,咱们也不怕辣手收拾他们一两个。总没有做主子的倒要处处受奴才辖制掣肘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