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的月亮同样又大又圆,似乎比十五还要明亮。
月辉洒在白色的窗纸上,屋里一片朦胧,风行冷冰冰的声音很小却格外清晰:“我不会允许有人拖累她。”
花雷额头滴下冷汗,此时的风行让他想起面对蛮国二王子和几万蛮兵时的花云,淡淡无所畏惧又全不在乎的语气,对敌人的无情,对生命的漠视。仿佛除了自己在意的人,其他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神仙,便是如此吗?以万物为刍狗?
要风行知道花雷心思,肯定会嗤笑,刍狗?要是原始未发生变异的刍狗,传说中的美味啊,末世里多少人愿意拿人命去换。
花雷默默躺下,他又给大妹拖了后腿?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呢?到底怎么才是对的,怎样才能强大起来?
风行也躺下,心道怪不得花云说起以前,好像挺容易暴躁的,这里的人哪有他们那里干脆果决。花云哪能推翻以前的性子习惯去适应别人的。
一片静默中,花冰眼睛眨啊眨。
风行被盯得受不了了:“你看我干什么?”
花冰问他:“你觉得我哥翻被窝吵,怎么不一下把他打晕去?”
风行:“...”这小子比花雷强。
花雷:“...”这就是亲弟啊。
花冰哪看得出花雷的心事,只当花雷进学跟先生学了许多规矩,所以才显得比以前话少人也…庄重了。大哥长大了嘛。闭上眼,立即睡着了。让旁边两人羡慕嫉妒恨。
风行和花雷注定睡不了一个好觉。后半夜,天要亮前,花长念家大门被砰砰砰一通砸,吵醒了所有人。
姜叔和姜大虎穿上衣裳去看哪个催命的搅人好梦。姜婶子也来到前头,看万氏有没有被惊着。
接着,大门响声停下来,姜叔跑进来,对已经出了屋的花长念茫然道:“外头那人说是叫孙虎,来找大小姐的。老爷,开门不?”
那砸门力道,父子俩哪敢开门的,隔着门问了话一个守着一个来问。
花云揉着脑袋从里屋出来:“孙虎?让他进来吧。”
风行跟在后头:“他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下一秒,孙虎黑旋风一样刮到了屋里。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花云吓了一跳。
才分开几日啊,眼前这个脸颊消瘦,胡子拉碴,虎目血红的憔悴中年男人还是那个叱咤沙场话多又乐天的将军汉子孙虎?
风行也吓了一跳,这怎么跟饿了一年似的?
孙虎看看花云,又看看风行,噗通一声跪下了。
“花云,风行,我来求你们救命了。”
花云忙把他拉起来:“不是蛮人打到你家去了吧?他们没那个胆子啊。”
孙虎之前说回家过节的,路上还趁休息时,给家里爹娘媳妇儿子女儿买了礼物的。花云还记得他买了一把木头梳子,偷偷自己往上刻花,一看就是送给他媳妇儿的。
孙虎掉了泪:“我儿子,我儿子…”
一个转身又跑出去,再回来,便搬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进来。
没错,是搬进来的。
花云风行嗅觉敏锐,第一时间在那躺在木板上的孩童身上闻到了腐烂气息。
这孩子受伤了,很重,怕是不好。
万氏已经让姜婶子多拿蜡烛灯台点上,屋里光线逐渐亮堂,一家人全出来,围着那铺了厚厚被褥的木板细瞧,只见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闭眼躺在上头,盖着被子,只露着红通通的小脸,还有头上歪歪的冲天辫。男孩应该是高烧昏迷着。
孙虎颤抖着揭开棉被,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男孩穿着颜色喜庆的大红棉袄棉裤,只是一边的棉裤裤腿被剪到大腿根,露着里面的新棉絮。露出来的那条腿,从大腿中段到膝盖再到小腿,一片扁平的血肉模糊,能看到扎在血肉里的碎骨头,伤处两头已经化了脓。
“呕——”万氏捂住了嘴,一只手扶着肚子。
她现在哪能看这个,姜婶子心里懊恼一声,忙把她往里屋里扶。花长念吓得跟了进去,可别惊了肚子早产。
孙虎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还拉着身后一个同样眼睛布满血丝的妇人一块跪下,看着应当是他媳妇儿。
“花云,国师,我小儿子,还,还能救吗?”
“求…求神仙…救命。”妇人喉间的呜咽声极力压抑着,听得人更加悲痛。
花云伸出两手把两人拉起来,风行已经上前仔细查看男孩的腿。
“你儿子?怎么回事?怎么伤的这么重?”
孙虎大手摸了把脸,擦掉眼里的泪,却是先对妇人道:“你先休息。”
“我不放心——”
孙虎将媳妇儿按到椅子上,按着她要起来的肩膀,嘶哑道:“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你照顾孩子滴水未沾,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放心,有我在,你先休息。”
妇人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懂事的花雨已经去拿碗给她冲糊糊,幸好热水随时都在灶上温着。
孙虎见她坐住了,才对花云道:“我小儿子,被歹人抓去了。我去救他,他被扔在地窖里,歹人见逃不出去,丧尽天良,拿大石头往地窖里砸。他的腿,他的腿...我们那最高明的大夫也治不好,只说准备后事…我不死心,多好的孩子啊,哪能就这样毁了…我和媳妇儿带着孩子就来找你们了…”
风行皱着眉头仔细看几近被咋成肉饼的腿,不发一言。
孙虎舔舔干裂的嘴唇:“国师,我儿子还有的救没?能不能保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