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主动请我来内室,这还是头一遭呢。”颉利推开门,看着端坐沉思的婉贞打趣道,“王妃莫不是害了相思急着见本王?”
婉贞有好气又好笑:“你尽管说吧,也没几天给你讨这口头上的便宜了。”颉利听了,微微皱皱眉。
坐了下来,侍女送上温热的奶茶和肉酪,颉利挥挥手命人都退下。“事情怎么样?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婉贞点点头,道:“颉利,你信不信我?”
闻听此言,颉利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人,略微沉思之后,他说道:“你且讲吧。”语气中既没有犹疑也没有盲目,但是一种肯定和宽容蕴含其中。
这时的犹豫,便不足与谋事;这时的盲目赞同,便是欺骗——以他的历练身份怎会如此轻信于人?不过是敷衍谄媚罢了。无论颉利答“信”或是“不信”,婉贞心中恐怕都会有顾虑,但是这样的回答却让她心中松了口气。
婉贞微笑着点点头,道:“好。”
“颉利,你现在要做的是支持查庭继承汗位,然后获得辅政亲王的身份,以达到支配突厥的目的,对吧?”
颉利知道这人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关键,想了一下,答道:“没错。”
“那么,为什么想支配突厥?为什么一定要得到这个权利或者身份?”
“你应该知道,我向你说过一些。”
“不错,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不只是为了那些利欲,你有你的理想,改变突厥长久以来的陋习弊端,消灭那种曾发生在你身上的不幸……但是,恕我直言,你真的能做到吗?”
颉利听到猛然抬起头,目光中有些严厉地注视着婉贞。
婉贞看着他,继续沉静的说道:“也许能。但肯定不容易。如果不顺利,你要多久才能实现自己的报复?十年、二十年?如果你穷尽毕生来完成这些事,但也可能未尽全功。突厥的传统已经流传了上百年,你觉得可以凭你一人之力改变吗?就算你能够维持得住,那么你身后呢?中原有大量的事例可以证实很多新政在推行之初屡受阻碍,反复无常。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举不胜数:推行者一旦失势,新法就会被弃之不用,又重新走回老路。
“在加上这位四王子并非无能懦弱之辈,这个辅政之位以后能否做得舒服,你心中应该也有计较吧?”
颉利站了起来,正色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婉贞也站了起来,一字一顿道:“我要你另立为王,自封疆土。”
…………
“你的意思,还是你们议和使的意思?”
“自然是我的意思,但对我们的议和也有好处。当然,我们议和使大人也同意了。”婉贞坦然道。
颉利有些失笑,这名女子应该是他今生见过最奇妙的人吧?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样砸下来,然后如此随意坦然地道出始末,算是城府深还是没心机呢?
如此一来,颉利也开门见山:“汉人想得到什么?”
“既是议和而来,当然是为了两国之间签订和约,或者说,希望我国与邻国的疆土能够享有平安。”婉贞咬重了“两国”和“邻国”的字眼,颉利自然明白她的所指。
“你们是怕和我定的约,突厥不承认、不遵守。”
“战乱中受苦的总是百姓,若是和约不能维持,那么之前的苦难就白受了,无论是你们还是我们。”婉贞回应道。
“不错,我和何大人都希望能和突厥签订一个长久稳定的和约,双方既不轻辱也不迫害,为两国百姓赢得休养生息的机会。这样的努力应该要达到。但是现在的突厥,无论是你颉利王,还是悬而未定的汗位都不能让我们放心。所以,我想到了这个办法。”
“可是你要知道,要我自立一国只怕比现在要当上辅政亲王还要难得多。卧榻之旁其容他人安睡?就算是查庭的父汗、我的王兄图门可汗也只是让我去边远的封地,如今想要自立为王,谈何容易?”
婉贞微微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么。查庭现在自然也知道你的意图,他既要用你又要防你,心中矛盾的不行;图门可汗当时勉强答应你的要求,如今有没有后悔也很难说,要知道这可是给他的子孙留下了个大祸患。但是,如果你另立疆土,名义上还是突厥的属国,但却不受约束;而在他们看来这确是你的退让,他们不见得会不答应。”
颉利道:“放虎归山还是养虎为患?恩,这倒是一个难题。汉人给什么条件?”
婉贞笑道:“我们自然鼎力相助。”
颉利有些不相信她的话,议和使能有这么大的权利?
婉贞道:“回去上报朝廷在等皇上的意思,实在等不及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大人已与我达成协议,他将力所能及地鼎力相助。只要从此边境平稳,和约能够签订成功,不辱使命便可。”
既然她说了这话,便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自己呢?封土列疆,自立为王,雄鹰展翅长空任翔,何等的快意舒畅!可是放得下这边吗?这里有幼年清晰的记忆,有母亲的温馨,也有身份的尴尬,还有他心中无法泯灭的怨恨、辛酸……母子的分别、令人憎恶的迷信愚昧,这些烙印能够一走了之吗?
“人总要有取舍。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婉贞在他身后轻轻叹了口气。
“但究竟何为鱼,何为熊掌呢?”颉利扪心自问。
“逝者已逝,来者可追。何为汝所欲也,何为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