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晨,淡金色的阳光洒进金殿,却未能上这里面的气氛变得温暖一点。
龙案之上,各部的奏折排成一列,摊在成宗眼前,皇帝的声音透着冷峻:“哼,兵部推工部,工部推户部?户部呢,打算推给谁?这等大事,卿等不但没有担当,反倒一推二,二推三,真是做了个好表率!先帝在时,卿等也是这样糊弄了事的吗!”成宗越说越气,拍案而起,直视下方文武两班大臣。
被点到名字的兵部、工部、户部三位尚书连忙出列请罪。说是请罪,少不得为自己辩解几句。
婉贞站在殿末,远远的看着龙案之上震怒的天子,心想,这回可要有事忙了。
琼林宴之后,婉贞被授予从四品掌事隶属户部,其他进士大多是五品或六品,一半留在京内,另一半外放做官。梁振业则是从四品都尉隶属兵部,与婉贞一样,可以在早朝时站在金殿最末。
昨夜已经听到风声,户部呈上的赋税统计与兵部、工部等其他一些奏报出入很大,各部的尚书之间互相指责,但却掩盖不了国库空虚、各部长官玩忽职守、失误连连的事实。
这个当口上,各部尚书都争相上书奏报,打算撇清关系,推卸责任。果然,惹得龙颜大怒。
成宗听了几名老臣请罪的陈词滥调后,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听北边的奏报,突厥近日颇不太平,战端随时将起。众卿这个样子让朕怎么能够放心。”
突厥?婉贞听得清楚,不禁微微抬头,不经意间正对上了一旁梁振业的目光。梁振业对她微微点头,像是在说稍安勿躁。
“陛下,如今的赋税之法是先帝在位八年时制定的,多年以来未曾改变。而我朝国事日盛,兵部、工部等支出日益增多,因此才会有入不敷出的情形出现。臣以为,户部应与其他各部商议,重新拟定赋税之法。”吏部尚书兼参政知事王忠敏出列启奏。
“王大人所言甚是。”总算有人出来当和事老了,还是前帝师王大人,群臣纷纷附和。
成宗不悦的目光落下,应声附和的众臣立刻安静下来。“朕不希望让百姓的负担加重,南方各州县近两年旱涝交替,受灾不轻。这些地方,两年的赋税全免,户部即日拟旨。”
户部尚书张蒙颤巍巍地出列领旨,道:“老臣遵旨。”
皇帝看着满头白发的张蒙,心中摇了摇头。
老臣不堪驱使,是时候让新人露点头角了。成宗想罢,开口道:“从今日算起,为期三天,户部、工部、兵部所有五品以上官员,每人都要给朕上一份折子。户部拟写新的赋税之法,工部应对南方水患,兵部草拟对战突厥的布局。听着,朕不要长篇大论、博古揽今的大好文章,朕只要能够可行的好法子。”皇帝顿了顿,看这台下已经有些仓皇不安的群臣,“不拘泥职位高低、僭越与否,哪怕有一句半句写得好的,皆有赏!”
一语即毕,殿下顿时好似炸了锅。平时群臣大气都不敢出的朝议,这下子热闹了起来。老臣多是有些惶恐不安,而年轻人则有些兴奋,颇有跃跃欲试之意。
更有老臣纷纷出列,劝谏道:“陛下,新法之事由各部的尚书侍郎商议即可,下面的官员各司其职,不应越职。”一言一出,附议者纷纷,一时殿上大乱。
这当口上,左相魏列夫沉声一喝,周围立刻静了下来,“臣以为,陛下此举虽然可以广开言路,但未免不合祖制,只怕有人以旁门左道之言,扰乱圣听。不如让各部内部会议,然后再呈与陛下。”
成宗站起身来,“魏相之言,合理却并不合情。如今朝政日趋死板僵化,各部商议如何能有新意?当时是才欲广开言路,广纳众议。朕意已定,众卿不必多言!奏折写得出色有赏,写不出来也不会罚。就看各位打算为这江山社稷,尽多少力了。”搁下这话,成宗果断转身离去,退朝了。
群臣面面相觑,连魏相都被驳了!哎,被这样一说,敢不好好写么。
***
下了朝,婉贞来到皇宫附近的户部衙门处理公务。婉贞要做的就是将各地上呈给户部的公文整理、记载好后分别交给长官尚书大人和副长官侍郎大人,并可以向上面给予一些建议。处理完这些,婉贞叫来侍者,将文书搬走、上交。
婉贞拿出一本空白的折本,回想起今晨朝议的情形,略加思索,提笔写道:
臣宛言:观吾朝之税制,天子宽厚,仁待黎民。然今私税外加,贪吏得因循,浚己以求宠。民赋愈重不丰,盖入私囊尔。故臣请以两税,定夏秋两时,唯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由此,赋不加敛而增入,版籍不造而其虚实……
正写到一半,忽然门外有人传报,“兵部梁大人到访。”
“有请。”
梁振业来访肯定是为商议奏折的事,听听他的看法也好。果然梁振业开门见山地问道:“陛下的旨意,你怎么看?”
婉贞笑了笑:“是个机会。”
“哦。难道不怕太出风头而被弹劾吗?”梁振业虽这样问,但他眼中炯炯,分明自己也正跃跃欲试,何谈这个“怕”字。
婉贞索性说道:“难得陛下和王大人给了我们这些新人一个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老臣们的奏折陛下还看得少吗?如此下旨,就是想打破那些规矩和界限,给新人一次说话的机会!”
“怎么还有王大人的事?”梁振业疑惑道。吏部尚书王敏忠也是两朝老臣了,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