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崖林立,黄云积峰,晚风柔煦,日轮西垂,天光漫洒,遁虹隐现,黄云峰顶此时已然人迹寥寥,更多的是落霞晚景的静美。
黄云殿三层,掌教书房内。
官云望着墙壁上的一副画卷,久久凝立,宛如雕塑。
这是一位大约双十年华的女子,一身淡雅素色宫装轻柔的裹着腰身,身材高挑,体形纤柔,云鬓高拢,秀发如墨披散而下,顺着其精巧的耳廓,遮住了小半边面庞。
遮不住的是那如薄雾山渺般的弯弯眉黛,剪若秋水的清澈笑瞳,她那可爱的琼鼻微微皱起,朱唇轻撅,眼带嗔羞地着注视着前方,纤手轻轻捏起纱裙的下摆,脚尖轻挪的避开地上成片的七色花海,似要迎风飘来。
作画之人显然画功卓绝,笔墨间更是极为用心,画中一花一草,乃至人物的每一个表情细节皆是拿捏得极为精准,妙到巅毫。
女子顾盼流离间,当真是人美胜景,笑比花娇,真乃是仿若仙女下凡尘,误食人间水,妄动了红尘心。
显然,这是一个处于恋爱中的女子,她眼前之人,提袂飞奔之处,当是她的情郎。
官云那双骄挺的剑眉无意识的塌下,目光炯炯的带着湿热的暖意,直愣愣的盯着话中女子的笑颜,良久,嘴角紧紧抿住,继而松开,吐出一口长气。
“惜花婆婆?呵,九妹,真的是你么……”
他袖袍一挥,墙面一阵波动,画卷隐去,转身来到窗前,望着天边灿烂的晚霞云海,苦苦一笑,语气中带着自嘲愧疚的语气,低声喃喃自语道:“呵,惜花婆婆,修行界有名的恶人之一,几十年前横空出世,一身毒攻格外难缠,面向丑恶,心狠手辣,性格古怪难以捉摸,尤喜嗜杀貌美年轻女子,并必毁其容……,如果这真是你,你又是在报复谁呢……还好,若柳无涯没有说错的话,至少证明你还活着。”
官云手指转动着掌门扳指,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相信以柳无涯的秉性,绝不会在这件事上欺瞒于他。
轻轻褪下拇指上的掌门扳指,将其置于书桌上的一张信纸上,信纸铺散在桌上,字体墨迹此时恰好干涸。
“吱呀。”
窗扇一声轻响,一阵黄色流光闪过,却是官云飞窗而出,眨眼间便是停在了黄云峰广场边缘的崖顶上。
“师傅,徒儿不孝,终究是过不去心头这道坎儿,百年的疼苦折磨还是来个了断吧!”
官云迎风而立,望着远处的一座高峰,低声自语,接着便是甩起袖袍,曲腿弯腰,“咚,咚,咚!”的朝着前方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响头。
再度抬起头来,面上却是带着释怀的笑容,神情中少了身为一宗掌教的威严和肃穆,却是多了一些轻快和释然。
“咻!”
一道流光刺破云层,穿过瑰丽的漫天晚霞,越过峰顶云隙,向着南方激射而去!
官云终于还是选择了赴约,不是为了柳无涯临走前传音中的嘲讽和激将,亦不是为了去证明什么,只是百年来的隐忍和愧疚终究要做个了断了。
毕竟,黄云宗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已经承受的够久够累了,他曾为了所谓的大局,带上了掌教扳指这箍看似华丽的沉重枷锁,锁死了爱情,丢掉了友情,换来的却是挚爱之人的怨恨!
百年来,大家极为默契的不再提起这件事,但多少个日夜,多少轮春秋,他又是一次次的被那一幕折磨着,挚爱之人转眼苍颜,九妹那毫无感情,生无可恋的眸子中悲情的一瞥,其中饱含的绝望和愤恨,宛如一把锋利的灵刃,千万次的刮在他的心房,刀刀溅血,痛彻骨髓!
这一次,他要为自己而活,没有所谓的狗屁大义,也不再有宗门至上的苟且隐忍,他要向她证明,那个男人不是一个惜命的懦夫,他并没有做感情上的背叛者,一直都是!
日轮西坠,月轮渐起,黄云宗一如往常的进入了黑夜,只是宗内之人谁也不会想到,真正的黑夜即将来临了,等待他们的是在黑夜中的惶恐摸索,亦或是冲破黎明的蜕变和重生……
蛮荒森林,银轮湖十里外。
一位身着紫衣的一男子负手站于一块巨石之上,只见此人二十几岁的模样,面容俊逸中带着几分邪意,一头柔亮的长发顺着束起的高冠倾垂而下,发色却是白多黑少,显得有些诡异,其目光淡淡的盯着前方银轮湖的方向,狭长的眸子里寒光闪烁。
此人赫然便是天南宗的四长老柳无涯!
本该妖兽横行,人影绝迹,杂乱无比的一段区域,此时却是格外的冷寂,看来在此之前,他做了一些必要的清理。
一片杂叶飘然落下,柳无涯张开纤长的手指将其轻轻捻起,嘴角轻轻一撇:“不错,总归是来了,看来当缩头乌龟也是当厌了吧。”
官云漠然站在起身后,道:“说你的具体计划吧,单是我们两个的话,绝不可能成功!”
“哼!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既然叫你来,当然是作了足够的准备,只是这次多半是有去无回,你可要想好了,官大掌教!”
林间的空气瞬间一冷,柳无涯指尖的落叶霎时化为齑粉倾洒而下,柳无涯转过身来,盯着官云冷冷一笑道。
“百年过去了,你的废话可是多了不少,还有,我现在已经不再是黄云宗掌教了,天南宗四长老。”官云静静的看着柳无涯道。
“哈哈,很好!不过我把这个东西“借”出来后,怕是也不会再是天南宗的四长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