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扬在议政殿向李崇明行礼后，满殿中的人全都松了一口大气，偷偷扯了袖子擦拭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
李崇明咬了咬牙，微微侧了头，梁选会意，抬手摆了摆示意禁军放开勖王和秦鸿，并抬脚走到李崇明身后去。李崇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大将军有礼，起身。”
贺云扬起身时，一手扶着身旁的方然起来。早已跪得双腿发麻的方然紧紧地抓着贺云扬的手臂，将全部的重力放在他手上，他却望着她，浮起一丝风轻云淡的笑容。李崇明的脸色一变，却听贺云扬道：“家母曾随家父征战时说过一句话，若无世人鄙，女子可为天下先。”
李崇明不知他此话何意，但却只能附和道：“贺老夫人之英勇，可比之男儿……”一句话未了，李崇明顿时僵了脸色，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贺云扬不动声色地给他挖了一个坑跳。便急忙皱眉道：“贺老夫人为当今英雄，随军乃是为国征战，可秦月混进军营，其心不知不明……”
贺云扬垂眸一笑，“倒是臣的疏忽，未详情禀告皇上，回虎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复，多半是秦月的功劳，想必皇上记得回虎城的惨状，若是忘了，也可召宫中太医前来回想。”
李崇明再蠢也不会听不出贺云扬的言外之意，回虎城最危急之时，宫中太医竟出现调派不动的情况，即使自己这个皇帝摆出要砍头的威势他们也不肯前往，措辞颇多，却无一句说的不合情合理，他只能颁旨告示天下民间大夫，至于有无人前往，他从未过问。如今被贺云扬抓住放着战前士兵性命不管的痛处，竟一时心虚起来，掂量着语气道：“此事朕已经处置了一些贪生怕死之辈，不过你说回虎城一事，秦月帮助许多，这是何意？”
“秦月与府中女医学医良久，听闻回虎城一事，即刻赶至臣麾下，倒是救了臣不少的士兵，岂不正应了家母那句‘可为天下先’吗？况且，将军夫人随军，这是历代先皇一致首肯，皇上为何拿此事来问罪？”
“将军夫人？”李崇明故作震惊地望着方然，“你们何时成的亲？”
方然抬头望着贺云扬，一言不发，贺云扬道：“这是臣的私事，皇上不必放在心中。”
说到这里，殿中的人才亲眼证实了他人口中传言贺云扬傲视天下、不将皇帝看在眼中的骄横自大，转念一想，西锦三军军权都在他一人手中，难保不生异心，恃凌天子，如今为了一个与勖王纠扯不清又谋害王妃的女子竟这般明目张胆冒犯君威，也不知那些不近女色的赞扬是从而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将皇上不放进眼中，更不去想私下是如何张狂了。
一旁的兵部尚书一一扫过这些神色多变的脸，心中突然明白皇上这是借机抹黑大将军，这殿中为上居下什么人都有，估计不出一日，整个西锦便会谣言满天飞了。恐怕这还只是开头。
李崇明一副龙颜被踩却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道：“就算是朕未查明缘由，但秦月谋害勖王妃一事她狡辩不得，难道你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护短吗？你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贺云扬道：“臣之心系于西锦，毋庸置疑，既然皇上说到此事勖王妃一事，臣却听过不一样的证词，如果皇上愿意听，臣立即叫她进来。”语罢，他看向李彦歆道：“勖王想知道吗？”
李彦歆望着方然诧异的神情和贺云扬坚定的目光，心底没来由的一颤，扭头看向柳烟，却见她强装震惊的面容上那双柔情似水地双眸变得悲凉无奈。
“看来只有皇上想知道真相。”贺云扬说完，侧头对着殿门道：“你进来。”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殿门，只见一个似是贵府中丫鬟打扮的女子低着头快速迈着步子走进来。
柳烟看见她后，犹如五雷轰顶般，双手死死地揪住自己的衣裙，只觉两眼发黑。
因为走进来的人正是柳烟的陪嫁丫鬟红玉。
红玉跪在方然脚边朝李崇明磕头道：“奴婢红玉叩见皇上、皇后。”
李彦歆突然走到李崇明面前，一手抓住李崇明的手臂，眼底藏不住的怒火上升，“够了。”
李崇明闭了闭眼，长舒了一口气，不用在听这个奴婢的证词，光看着柳烟面如土灰的表情就知道此事真相如何，何况贺云扬居功自傲不敬君上的事实也达到效果。他半睁开眼，略显疲惫地道：“都散了吧。”语罢，转身便带着梁选离开。皇后不悦地扫了一眼柳烟，跟着李崇明一道离开。
“微臣，告退。”殿中的官员全都起身跪下，待两人走远后才纷纷起身。
不相干的人即刻退了出去，祁元盛急忙上前将秦鸿扶起，而兵部尚书则迎向贺云扬，行礼道：“将军。”
贺云扬看了一眼伏在地上不敢起身的红玉，道：“先带她去宫外等。”
“是。”兵部尚书应答。红玉闻言，缓缓起身，只是看也不看柳烟，跟着他便离开了。
方然望了一眼仍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柳烟，脸上泪痕斑斑，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彦歆，两个人顷刻间形同陌路般。
“走吧。”靠近的秦鸿扶了扶方然的肩膀。方然收回视线，搀扶着秦鸿离开。
京紫门处，方然远远地望着秦鸿与祁元盛和贺云扬认真地商议着什么要事，因为隔得远，也听不太清楚他们再说什么，便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石拱门和那高高的假山石，石缝间隙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