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国师大人自愿,谁也没有权利可以让国师大人免纱,包括当今王上,白某怎敢介意?”
“呵呵,长生容貌丑陋,未免污了大人的眼,不摘也罢。”伸手摸向案上的玉液,顾长生淡淡道,“长生来为左相大人满上一杯。”
白暮没有动,只是盯着她纤白的手,眸色无波。
摸到了案上的酒盅和酒杯,顾长生倾斜着倒酒,酒盅的口并没有对齐酒杯,酒基本全洒在了桌面上,她却还是在倒,就像丝毫未察觉到酒是倒在了桌案上一般。
良久,白暮伸手摁住了她的手,嗓音淡淡,“我来吧。”
拿过了她手里的酒盅,满上了一杯酒交到了她手上,白暮给自己也满了一杯,一饮而尽。
饮罢,白暮才淡淡道,“这是第一杯,国师大人,白某只陪你喝五杯。”
这是她的条件,也是他的底线。
他还记得,曾经的那个姑娘只能喝五杯,再多喝一口就会醉。
他知道她喝醉后就喜欢傻笑,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说自己小时候爬了哪家的树、偷了哪家的果子或是又碰到了什么好玩的人。
他还记得她最后陪他喝酒那一日,她抱着他不让离开,在他身下哭了一晚上。
然后,在第二日,她就消失了。
他的姑娘消失在了那个冬日,死了。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仰头一杯一杯地灌着酒。
顷刻之间,已经有几杯酒下肚,眼下只剩下这最后一杯酒,顾长生不再同开始几杯那般一饮而尽,而是先浅抿了一口,“喝完这最后一杯,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白暮的面色已然冷下来,起了身,“答应国师大人的,白暮已经做到,时不早,白某就先行告辞了。”
“暮哥哥,可不可以再陪浅浅喝一杯?就喝一杯。”顾长生竖着一根手指微微笑了笑。
纯净、清澈、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像极了他曾经的故人。
也因着她这句话,白暮已经彻底怔愣在了原地。
而顾长生就在这时也起了身。
她在往他的方向走,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身子有些歪斜,走路都有些不稳。
她看不见,明明这是在自己的地方,原本她应该算是极熟悉了,却还是在她往白暮身边走时,顾长生被长案的一角给绊倒,好巧不巧地直接扑进了白暮的怀里。
白暮一时不察便被她扑了个满怀,至于到底是不是一时不察又有谁知道呢!
感受到了怀里的温度,白暮细长而卷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顾长生也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她想,就让她呆得久一点,只久一点,就好。
白暮你知不知道,我想和你喝酒是假,想醉你怀里才是真。
昏黄油灯光下,两人交叠的身影愈发孤峭。
那一夜的两人谁也没有想到,两人再次的拥抱,竟已隔了六年的时光。
良久,白暮才似笑非笑地垂着眸,语气讥诮,“顾长生,你闹够了没有?”
他叫她顾长生,是的,她只是顾长生。
顾长生瞬间清醒,猛地推开他,力气之大,甚至都让他后退了几步,而顾长生则是扑在了摆满玉液的长案上。
玉液泼洒一桌,全部染在了她的月袍上。
没有起身,偏过头,她甚至不再看他,“够了,你走吧。”
而白暮的手心此时已经濡湿一片,他却只是道,“白某告辞。”
不过顷刻,已经人走茶凉,屋子静得连她的呼吸声似乎都能清晰入耳,顾长生手里还握着那个酒杯,指尖已经捏得泛了白。
周身一片狼狈,一片冰凉,她却只是笑。
如此也好,瞎了眼睛、毁了容貌、多了十九道伤疤的我,你不记得也罢。
……
米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白日的事她仔细想了想,就是她反应太激烈了而已,不过就是生气他将什么事都瞒着她,其实想想她也有很多事瞒着他不是?
那么,明日便先道歉好了,他应该不会计较吧?
想着想着,米洛的视线便渐渐飘忽了起来,待她终于快要睡着时,便觉得一抹熟悉的幽香在自己的鼻翼间流窜,淡淡地,挥之不去。
睁开眼,眯成一条缝的视线里出现的便是一双墨黑中泛着猩红的瞳眸,她怔住,旋即皱眉,这男人大晚上不睡觉,过来吓什么人!
顾离就站在她的床榻边,不再是那一身白,而是彻底的黑色。
蒙蒙的黑暗中,她几乎看不清他瘦削的身形,看不清他如画的眉眼,她独独能看清的,只有他的眼睛。
那一双不再澄净而是染着世间至黑至红的瞳眸,明明与白日的顾离全然不同,她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就是他,顾离。
米洛掀开被褥想要起身,顾离却陡然一个翻身便上了床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霎时间手臂一痛,有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侧,覆上她的脸颊的手指却是彻骨的冰凉。
米洛想要离他远一点,至少不能在这般危险的境地下毫无动作,她已经受不住他此时冰冷无波的目光。
或许任何人面对他此时的目光,都会受不住,在这种好似夹杂着碎天裂地一般的杀伐之感下,所掠之地顷刻荒芜,寸草不生,好像连呼都困难了一些。
顾离微微低头,看着她,眸底深处的流光愈隐愈现,一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