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男人们陆陆续续来了,花厅里越发热闹了几分。
除了厅内,外头院子里也摆了几桌,坐下来用的都是府中有头有脸的丫鬟婆子们。
席间,除了孩子们的声音,时不时还有穆元谋的咳嗽声。
难得的,吴老太君的精神气还不错,乐呵呵多吃了两杯酒。
练氏并无多少胃口,妯娌们的笑容落在她眼中,越发显得她的不如意,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杯盏,仰头一饮而尽。
丫鬟赶紧替她添了酒。
等撤了桌时,练氏自己也说不清,她到底饮了几杯酒。
她知道自己没有醉,只是有些犯晕。
“外头月色不错,”吴老太君开口道,“都随我去园子里走走?”
吴老太君有兴致,众人自然应下,唯有练氏摇了摇头。
吴老太君笑容温和极了:“元谋媳妇,按说腿伤早就该好了,我前些天也和元谋说,怕是你长久不走动,心里怕,越发觉得痛。
你刚才来的时候,也是坐着软轿来的吧?不如趁此,咬咬牙试试,也就挺过来了。
去年邢大人来看诊,说起了连潇媳妇的外祖父,那老太爷是从鬼门关里拖回来的,当时别说是走路了,人都不行了,如今是调养过来了,一样出门听戏遛鸟。
邢大人说过,走路不能怕,痛也要走。”
吴老太君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
练氏抿了抿唇,这些道理她也知道,可那一脚落地的痛,根本不是说咬牙挺一挺就能挺住的。
她生养了三个孩子,连生孩子的痛都忍得了,若是寻常的痛楚,根本不会耽搁到今日,是真的痛得吃不消。
只是吴老太君这般说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练氏的心里腾的就窜起了一股气。
她不能那么丢人,她就不信了,她这辈子就倒下了!
“您说得是,我该试试。”酒劲上头来,练氏道。
吴老太君满意地点了点头:“该如此,我们定远侯府的媳妇,可不能跟那些弱不禁风的小娘子一样,哭哭啼啼的。”
练氏吞了口唾沫,抓着朱嬷嬷的手,站起身来,试着迈出了一步。
痛!
针扎一样的痛,沿着脊柱冲到了头皮上,而后迅速蔓延到全身,连指尖都痛得发颤,练氏几乎要哀嚎一声倒下去。
分明是痛得要死要活了,可练氏却觉得,她看清了周围所有人的神色。
那一个个,看着关心,实则都在看她的笑话吧?
她怎么能让别人看笑话!
单嬷嬷上前扶住了练氏的另一侧,道:“二太太莫急,慢慢来,一步一步。”
练氏在单嬷嬷靠过来的时候,心里不禁就是一虚。
是了,前回正是单嬷嬷扶着她,以至于她摔下了台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几乎是本能一样,练氏甩开了单嬷嬷的手,身子一偏,想往边上避开一些,却是失去了重心,和朱嬷嬷双双摔倒了。
花厅不算大,又是人多,桌椅摆得有些紧密。
练氏正好摔在了她之前坐得椅子上,痛得她龇牙咧嘴。
手臂疼痛就不去说了,真正让练氏吃痛的还是她的腿,她似乎听见了咯噔一声,上回伤过的地方钻心一样的痛。
事出突然,众人皆是一怔,而后哇的一声,襁褓中的允哥儿被动静吓哭了。
允哥儿一哭,显哥儿也扯着嗓子哭喊起来,屋里孩子多,眼看着一个个抽抽搭搭都要跟着哭了,杜云萝赶忙让奶娘们各自先带着孩子回去。
吴老太君看着痛苦难言的练氏,摇了摇头,叹气道:“是老婆子太心急了,好心办坏事。”
练氏动了动嘴皮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杜云萝张罗着人手,使人去请了大夫,又把练氏送回了风毓院。
大夫匆忙来了,替练氏看了脚伤。
“不好,”大夫神色凝重,“前回的伤愈合得就不好,这回又伤着了……”
穆连诚站在一旁,背手问道:“还是老地方?”
大夫颔首,道:“二爷,您练过功夫,您应当懂的,伤处是最容易再受伤的。”
穆连诚自然明白,就像脱臼过的关节会再次脱臼一样,断了的骨头再断,也不是稀罕事。
练氏听得心如死灰,她躺了半年了,这一次又要再躺下去。
大夫又一次替练氏接骨。
练氏痛得几乎岔了气,等她平静下来的时候,身边只剩下朱嬷嬷和珠姗了。
“太太,您怎么突然挥开了单嬷嬷?”朱嬷嬷绞了帕子,替练氏擦去了额头上的薄汗。
练氏闻言一怔。
是了,若不甩开单嬷嬷,她是不会摔倒的,走路再痛,她可以单只脚用力,站稳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那一刻,她是下意识地就出手了。
练氏的背后冒起了一股子寒气,拉着朱嬷嬷的手,道:“我当时真的是失足吗?没错,从慧儿屋里出来的时候,我是有些稀里糊涂的,走路都不得劲。
可单妈妈要是扶着我,提醒了我小心台阶,我就算是摔了,也该和她一道摔,可偏偏,她没有什么事。
她说过是她没拉住我吧?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好像是有人推了我一把,是了,推了我一把!”
练氏顾不上腿上疼痛,抬声道:“老朱,就是这样的,你去寻老爷来,去寻老爷来。”
朱嬷嬷为难极了。
要她说,单嬷嬷推练氏做什么,无冤无仇的,哪有做奴婢的对主子出手的?
更何况,过了半年多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