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杜云诺对廖氏有什么不满,只有廖氏爱折腾莫姨娘这一点。
可折腾归折腾,过激的手段不曾有,毕竟这家里还有夏老太太坐镇,莫姨娘本分老实,廖氏再不爽快也没有由头发落莫姨娘。
廖氏听了这话,跟着又是一叹息,直叹得杜云诺心里发毛,廖氏道:“毕竟是跟前养大的,老太爷养只鸟儿都疼得跟心肝肺似的,何况是养个人!可怜啊可怜,当初用得着的时候想方设法稳着哄着,事到如今呢……”
听到这儿,杜云诺也明白了廖氏在说景国公府的事情。
秀玉说廖氏为了廖姨娘的事体在娘家闹得不愉快了,也不晓得到底是说了些什么。
廖氏没顾着杜云诺在想什么,只顾自己唉声叹气,说廖姨娘是叫小公爷哄骗了,说廖姨娘这些年给国公府做牛做马,说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让小公爷夫人把孩子生下来,说到最后就是一句话:男人都是骗子,没一个靠得住的,小公爷和杜怀恩都是一样的可恶,嘴巴里的话没有半个字能信。
这话杜云诺是半点都不敢接了,只能蒙着头摇团扇,廖氏觉得团扇风小,杜云诺赶紧换了把大蒲扇来。
等到廖氏对着回府的杜怀恩冷笑三声,杜怀恩一脸莫名其妙,杜云诺赶紧请了安又告了罪,急匆匆躲回了东跨院里,唤了浅禾来替她揉一揉发胀的手臂。
浅禾手上一使劲,杜云诺就酸痛得龇牙咧嘴,她只好去回忆廖氏的话来转移一下,免得真的痛得叫出声来。
这么一想,倒是串起不少细节来,惊得她心里拔凉拔凉的。
小公爷夫人病得不能掌事,按说该是老公爷夫人执掌中馈,而偏偏,中馈落到了彼时刚进门的廖姨娘身上。
杜云诺想起那日老公爷夫人对待安冉县主的态度,不由就兴起了一个念头——老公爷夫人不适合掌家,也没有能力掌家。
徒有出身,却没有持家的手段和能耐,老公爷夫人只怕不是因为身子骨不行,而是本事不行吧。
廖姨娘不仅是掌家了,她还在小公爷夫人之前生下了庶长子庶长女。
这意味着,整个景国公府,甚至是小公爷夫人的娘家都不认为这个病怏怏的女人能活着平安生子。
景国公府需要子嗣,拉不下脸来以“无所出”休妻,又不知道占着嫡妻位置的小公爷夫人能活到什么时候。
早死早好,新夫人进门,一切都好说,可要是一直无止尽地拖下去,景国公府耽搁不起。
所以有了官宦出身、家世清白的廖姨娘,她能掌家,能生孩子,便是小公爷夫人拖到了七老八十,廖姨娘的儿子记在嫡妻名下,往后承继家业,也不至于在生母的出身上叫人笑话。
只是谁也没想到,小公爷夫人竟然真的生下一儿一女了。
嫡孙出世,老公爷一下子改了计划,这才有了廖姨娘这十余年的等待和投鼠忌器。
现在,一切都是尽头了。
廖姨娘说,卸磨杀驴,当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而廖氏说男人都是骗子,可见小公爷从头到尾没少欺骗廖姨娘。
想到安冉县主,想到廖姨娘的眼泪,杜云诺突然就很想看到将来,看到廖姨娘说的那一场大戏。
安丰院里的事情,杜云萝不知道,要不然,她也一定会跟着叹息一声。
同为女人,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纠葛,杜云萝自是同情廖姨娘的。
前世与今生不同,小公爷的填房夫人并非是原配夫人的亲妹妹,杜云萝隐约记得,那位夫人也生了儿子,但终究比不过原配留下的嫡长子。
其中缘由,一来是原配夫人的娘家瞪大眼睛瞧着护着这嫡亲的外甥,二来老公爷对安冉兄妹依旧很好,廖姨娘这个活人吸引了新夫人的仇恨。
今生,新夫人身份不同了,廖姨娘也不会听任国公府摆布,这往后的日子,精彩纷呈。
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杜云萝最上心的就是七夕。
翌日一早,沈长根家的带着杜云瑛的巧果去了诚意伯府,而杜云萝的花瓜依旧由许嬷嬷送去定远侯府。
从锦灵手中接过锦盒的时候,许嬷嬷有些七上八下的,实在是去年在吴老太君跟前打开锦盒时的印象太过深刻了,许嬷嬷怕今年杜云萝依旧来这么一手。
“锦灵,”许嬷嬷拉着锦灵低声问道,“姑娘今年雕什么了?”
锦灵红着脸道:“妈妈,姑娘雕的还是世子。”
许嬷嬷哎呦一声,险些没拿稳锦盒,她就知道!
就知道自家五姑娘不是寻常人,这……
“罢了罢了,五姑娘不怕叫侯府里笑话,我这个婆子怕什么。”许嬷嬷摇着头去了。
许嬷嬷入了定远侯府,被客客气气请到了吴老太君的屋子里。
吴老太君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下首坐了周氏,许嬷嬷前回遇见过的二太太练氏并不在,这让她安心了些,祖母、婆母,与婶娘是不同的。
许嬷嬷呈上了锦盒。
吴老太君笑着与周氏道:“这孩子心思与众不同,让我来瞧瞧,这回雕了什么。”
盒子一打开,看清里头的花瓜时,吴老太君失笑:“真叫我说中了吧!”
周氏凑过去一看,这花瓜雕刻得栩栩如生,不说那精神气十足的骏马,马上的人亦是惟妙惟肖,让周氏觉得她的儿子正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地冲她笑着。
能雕得如此相像,除了有颗观察敏锐的玲珑心之外,更多的是丝丝绵绵的缱绻心意吧。
周氏